大概只过了半小时,周娉婷就着急忙慌地赶到了医院。此刻的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陈予默一直守在病房门口,见状立刻一脸关切地上前搀扶住自己的媳妇,“娉婷,你慢点,不要着急,爸他现在情况很稳定,真的!”
周娉婷一把抓住陈予默的手臂,顾不上喘匀气,便急切地追问:“予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呜呜呜……你们到底瞒了我多久?”
连珠炮似的问题带着哭腔,眼泪更是抑制不住的快速滑落。
陈予默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娉婷,别怕,你别怕,爸他真没事了,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说罢,陈予默扶着周娉婷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将周国强在武安境内因遭遇抢劫、受伤、抢救,以及今天因为体征平稳后转院回来的整个过程,尽可能清晰而平和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受伤的具体程度陈予默聪明的选择模糊带过。
周娉婷光听到这些就能想象到当时他爸所遭受的惊险程度,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着颤,眼泪流得愈加的汹涌。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已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自己作为女儿,却没能陪在父母身边,分担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压力。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 她抬起泪眼,看着陈予默,语气里带着委屈和后怕,“我是他女儿啊!我要是连爸爸最后一面都……”
周娉婷说不下去了,那种假设光是想想都让她心如刀绞。
“对不起,娉婷,真的对不起。” 陈予默紧紧的抱住了媳妇,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当时情况太危急了,妈和伟康都慌了神,我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你也受到惊吓。你怀着孕,情绪激动对宝宝不好。我想着,等爸情况稳定一点再告诉你……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让你担惊受怕了。”
在陈予默的安抚下,周娉婷逐渐冷静了下来。她抬手擦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看向陈予默:“那爸他现在……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他估计也快醒了。” 陈予默连忙点头,“就是医生说爸现在还不宜情绪太过激动。你要不再缓缓?”
“好!”周娉婷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又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轻轻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很安静,病床边的监测仪器正在发出阵阵规律的滴答声。
周国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鼻息平稳,似乎还在沉睡中。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得周国强的脸色更显苍白。
周娉婷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凝视着父亲头上、身上、手上缠绕着的厚厚纱布,以及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痕迹,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父亲露在被子外面、有些冰凉的手。仿佛是感受到了触碰,周国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和涣散,待适应了光线后,焦距才逐渐对准了床边的周娉婷。
“爸……” 周娉婷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浓浓的鼻音,“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国强看清是女儿,嘴角努力地向上牵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女儿的手,声音沙哑而微弱:“婷婷……来啦……爸没事……你别担心……”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周娉婷的眼泪再次决堤。她一边抬手抹泪,一边努力挤出笑容:“嗯,我来了。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娉婷注意到父亲说话费力,连忙说:“爸,您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就是来看看您,看到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周国强眨了眨眼,表示同意。他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了很久,充满了安抚和疼爱,然后又缓缓移向她微隆的小腹,眼神中透出更深的期待和欣慰。
他似乎还有满腹的话想和女儿说,但最终只是又紧紧地握了握女儿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父女俩就这样静静地待着,此刻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彼此的牵挂和爱意就已在无声的交流中流淌。
周娉婷用指尖轻轻理了理父亲的鬓角,感受着父亲真实的存在,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过了一会儿,周国强似乎又有些疲惫,眼皮开始打架。
周娉婷轻声道:“爸,您再睡会儿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周国强虚弱的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且绵长了。
周娉婷就这么握着她爸的右手,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直到施丽虹提着保温桶轻轻推门进来,周娉婷这才回过神来,“妈,你回来啦。”
周娉婷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的沙哑。
“哎,我回去给你爸熬了点小米粥,医生说你爸现在只能吃些流食。”施丽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心疼地看着女儿,“你也吓坏了吧?脸色这么白。予默都跟你说了?”
“嗯。”周娉婷点点头,挽住母亲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汲取着熟悉的安全感,“妈,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都不知道……”
“傻孩子,说这些干啥。”施丽虹拍拍她的手背,“只要您爸能好起来,比啥都强。你怀着身子,更要紧的是顾好自己,你平安,你爸和我们的心里才踏实。”
“我知道。”周娉婷直起身,看着母亲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脸,“妈,要不今晚我在这里守着爸,您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您看您眼圈都是黑的。”
“那怎么行!”施丽虹立刻反对,“你大着肚子,怎么能熬夜守床?我没事,撑得住。”
“妈,”周娉婷语气坚定,“就今晚,让我尽尽孝心。我白天可以补觉,而且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您就听我的,您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来换我,行吗?”
看着女儿倔强又恳切的眼神,施丽虹心里一暖,知道这是女儿的心意,也是想弥补之前的“缺席”。
她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妥协:“那……好吧。不过你可不能硬撑,累了就给妈打电话,或者叫护士,千万别逞强。”
“放心吧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周娉婷露出一个让母亲安心的笑容。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施丽虹,周娉婷回到病房。
陈予默轻声走进来,将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肩上:“夜里凉,披着点。我就在这里陪你。”
“嗯。”周娉婷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予默,谢谢你。”
陈予默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一家人,不用说谢字。你陪爸说说话,他虽然睡着,但可能听得到。”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周娉婷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握着父亲的手,开始低声细语地跟他说话。
她说起店里新进的年货款式,说起小文文在幼儿园的趣事,说起对未来宝宝的期待……声音轻柔,像温暖的溪流,缓缓流淌在寂静的病房里。
月光悄无声息地移动,将相依的父女身影拉长。周国强在睡梦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安宁,眉头舒展,呼吸愈发平稳。
对周娉婷而言,这个守在病床前的夜晚,虽然充满担忧,却也是一种迟来的陪伴和情感的回归。她知道,父亲的康复之路还很长,但家人团聚,彼此支撑,便是照亮前路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