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的兰华真被自家徒弟气笑了,竺赫把事情都丢给他一个老人家做,让他去和朝廷周旋,自个儿抱着媳妇颠鸾倒凤,逍遥快活。
呸,不要脸!
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兰华一边骂竺赫,一边模仿他的语气给胤帝寄去了两封信,一封是正经沟通,另一封则是撒娇卖萌,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到假公公张衣头上。
每写一句,兰华就要停下来吐几次,无他,竺赫这语气太过矫揉造作,一般人轻易模仿不来。
寄出书信,夙喻又拿着东西过来,与他交接。
巫莳和她打算同一天离开凛都,巫莳去东边,她则与蔚隅启程去上京。
“圣主处置了上京送来的人,怕是要加一些东西。”
“为何要加?”竺赫大踏步走来,边走边道:“他们送来的人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我不找他赔偿损失就算好的了。”
竺赫接过寄给胤帝的信件,走到案后铺纸研墨,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篇哭诉信很快就写好了。
兰华接过来一看,恶心得不行。
活了十多年,他头一次见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分明是他把人揍了一顿,转头却说汉苏理侮辱他;分明是他设计让张衣和那个刺客,转头却说是二人早有勾结,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
竺赫以自己为中心,重点诉说了敌人有多么强大,他是多么弱不禁风弱柳扶风柔弱可欺,颠倒完黑白,结尾还要加一句没钱没粮草,让胤帝想办法给他搞一点,不然他就要挨饿受冻了。
对此,夙喻评价道:“厚颜无耻至极。”
“那又如何,达到目的不就行了。”竺赫装好信件,慢悠悠滴着蜡油。
不管胤帝意欲何为,在这件事情上,他总归是亏欠自己的,即便知道内情,也只能把这个哑巴亏吃下去。
“这么煽情,皇帝会信吗?”
“为什么不会。”竺赫背着手,高深莫测地道:“和他相处了十多年,他的脾气喜好,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胤帝猜忌的是身为镇北王和北境少主的他,又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的语气越像曾经的自己,就越能勾起胤帝的回忆,即便他没有动作,太后难道会放任不管?
胤帝是出了名的孝子,太后开口他肯定是要特别关照的。
“将宫中所有的宫人侍卫排查一遍。”竺赫对兰华道:“这一次能绕过这么多耳目把这么大一个人放到我的寝殿,下一次就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了。”
“我一直在追查此事,如今也有了些眉目,这样的事情,日后定然不会再发生。”
“平日里谨慎些,有些东西,该收起来的还是要收起来。”竺赫点点头,“劳烦师父继续追查。”
“职责所在。”
竺赫与兰华说完事情,又转头问夙喻入京事宜准备的如何。
“人员、车马、物资都已经备好。”夙喻道:“两百府兵两百轻骑,还有几车粮草以及贺礼。”
“上京局势不明,将军要万分小心,随时联络,若有突发情况,可调东宁驻军前往支援。”
“东宁何时……”
兰华大惊,东宁离上京一月路程,快马加鞭走小道半个月都不要,竺赫何时去那里驻了军。
“此事不便透露。”
竺赫垂下眼睑,有些伤感,兰华夙喻也大致猜到了一点。
东宁驻军定然不是他的,有可能是先太子白璟的私兵。
“这是东宁军令。”竺赫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坠放到夙喻手中,“凭此令到上京烟雨阁找阁主,可调动东宁八千驻军。”
八千人虽不能强行闯入京城,但护着他们回北境,足够了。
踏上北境的土地,自然会有北境军接应,余下的一切,交给他处理就行。
“圣主,此事凶险,皇帝若是知晓……”
“他若知晓,那便战吧。”竺赫叹了口气,“还有一事要劳烦将军。”
“圣主请讲。”
“入京后定要想办法取得皇帝的信任,给我争取时间,不用太多,半年。”
“半年?”兰华皱眉,“半年时间能做什么?”
“收复夜州。”
“半年,你想收复夜州?夜州由哈查驻守,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我自有考量,师父不用担心。”
半年,是他给自己的期限,不是给夙喻的任务。
夜州天堑甚多,是北境抵御胡人的天然屏障,收复夜州,北境至少在两年内都不会爆发太大的战事,届时他便有时间有兵力去应对上京带来的威胁,不再受上京掣肘。
若上京想对蔚隅和夙喻不利,他便是带兵打进去,背上叛国的罪名,也要把两人抢回来。
“圣主,战场之上切勿冒进。”夙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地道:“我会想办法牵制上京,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多谢将军。”竺赫轻轻抱了抱夙喻的肩,低声道:“夙姨,千万要保重,替我给阿翁上几柱香。”
“竺云杲不孝,恐怕要让竺氏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了。”竺赫心里默念着。
竺氏之人为大胤鞠躬尽瘁百余年,忠君爱国的清誉,恐怕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圣主,你也要保重,战场瞬息万变,定要小心。”
夙喻眼眶盈满热泪,心里十分欣喜。
小姐,你看到了吗?小少爷他真的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夙喻与蔚隅不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忙的都见不到人影,之后又要提前几天离开,所以竺赫才会挑在此时与她告别。
“夙姨,一定要记住了,若有危险,就去烟雨阁,若你平日想知道什么消息,也让烟雨阁去探查便是。”
白璟居庙堂晓万民之事,察百官之过的能力,都是依靠烟雨阁得的。
“谢圣主信任。”夙喻攥着玉坠,轻轻拍了拍竺赫的背,“我先去准备,你回去好好陪陪逸煊。”
竺赫点点头,又交代了几件事后才离开。
回到寝殿,蔚隅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双带着雾气的眼睛,哑着嗓子,带着鼻音软软道:“你去哪里了?”
“去交代了些事情。”竺赫倒了一杯温水喂给蔚隅喝下,蔚隅恢复了精神,“几天了?”
“才一天呢,阿隅。”竺赫低头吻了吻蔚隅的脸,“不急,咱们慢慢来。”
“还……还来!”
蔚隅软手软脚,根本没有力气拒绝,只能咬着被角默默生闷气。
“说了七天便是七天,一刻都不能少。”竺赫咬着蔚隅的耳垂,含糊道:“谁让你不同我先商量,想偷偷离开凛都呢?”
先斩后奏算是给他玩明白了。
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留不住蔚隅,便只能让他去自由翱翔,唯一能做的便是派人保护他。
他要走,他便护着他走,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