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了一通的人没有生气,抱着脚跳着,脸上却带着笑,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藏在面具下的脸翻了个白眼,来人默默走到林边捡袖箭,江宿跟条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
“阿赫阿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阿赫阿赫,你身体怎么样了?完全好了没有?”
“阿赫阿赫,北境好玩吗?是不是到处都是冰雪建造的房子?”
“阿赫阿赫,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啊?晚上不害怕吗?打雷下雨的时候也不怕吗?你住在哪里呢?淋了雨没有?”
“阿赫阿赫……”
“阿赫……”
江宿跟在竺赫身后,小嘴一直说个不停,十句有七八句都是在关心竺赫,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竺赫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宿,十分郑重地道:“我很好,听安。”
说完,又问道:“你呢?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呜哇……阿赫……”江宿又抱住竺赫,把脸埋在他胸膛上蹭着:“我不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西边一点都不好玩,吃的是沙喝的也是沙,晚上还有狼嚎……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还要被狄勉打骂……”
好不容易找到诉苦对象,江宿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跟竺赫讲一遍。
“呜呜呜呜,他骂我是废物就算了,还要派我去离营地最远的地方守夜,你知道一睁眼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那种恐怖的感觉吗?”
“还好那是匹老了的病狼……不然我就要变成滋润大草原植物的一员了……”
江宿把自己描述的十分弱小可怜又无助,对于自己拿着匕首,颤颤巍巍把老狼了结的结果只字不提。
他在竺赫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儿,被竺赫安慰了几句,一股脑把自己的事儿全抖了出来,包括他和狄勉之间的爱恨纠葛。
“我本来……都不喜欢他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冒着被杀的风险去救我呢?”
竺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安慰在此时也显得很多余。
“可他说……他冒死救我,只是不想欠人情……他救我,只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他若一直对我爱搭不理,我也许不会陷那么深……”
偏偏他会在他受伤时照顾他,会对他笑,会亲昵地叫他的名字,甚至在他中毒时当他的解药,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才算?
“阿赫……我真的好难受……他要成婚了,成婚对象不是我……”
“他受了很重的伤,但为了他的未婚妻,他连命都不要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阿赫,我知道我该放弃的,但是我真的放不下他……”
“呜呜呜呜,阿赫,我不要回西边,也不想在上京,你带我回北境吧……我可以帮你打仗……”
江宿仰着脸,泪眼朦胧地看着竺赫。
“听安,北境,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你若真的下定决心,去那里散散心也行。”
“呜呜呜呜呜呜呜……阿赫……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行了,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竺赫掏出手帕递给江宿,“喏,擦擦眼泪,我有正事要跟你讲。”
虽然江宿年纪比竺赫大了一岁,但从小就喜欢赖着他,开心难过委屈,全都会和竺赫分享,竺赫也会和他分享,然后两人再合谋惩治欺负他们的人。
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玩乐一起闯祸,然后一起被罚,跪在院子里数蚂蚁。感情最好的时候,就连睡觉都要手拉着手。
现在江宿为情所伤,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竺赫虽然很想嘲笑他,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讲。
他们都知道,江宿不可能去北境,但他们都默契地闭口不提,仿佛只要不说出来,这个梦想就一定会实现一般。
“阿赫你要做什么吗?需要我帮忙吗?”
“我要去救素莲姨姥。”
竺赫垂下眼眸,得到消息的当天,他便进了山,找到匪寇的营寨后,本想营救人质,却差点被对方派出的高手合围擒获,只好躲在山中,暗中打探消息。
听到朝廷不打算讲和,而是出兵围剿的消息后,他虽然坐不住,但也没办法,寨子内的高手太多,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抗衡。
“这些匪寇不全是普通人。”竺赫将自己这些天观察到的信息告诉江宿。
“你的意思是……锦衣卫的顾大人是受人指使,故意把人送到这里的?”
“是,我探查消息时,和一群黑衣人对上了,对方的身手和出招方式,和我之前接触到的锦衣卫一模一样,还有这个……”
竺赫从袖中摸出一把飞镖,“这是打斗中掉落的。”
确切来讲,是扎在他身上,被金丝软甲弹掉,被他接住的。
“你们打起来了?你有没有受伤?”江宿紧张兮兮地用目光把竺赫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竺赫穿了一身黑,他也看不出来受伤没有,急得满头大汗。
竺赫摇摇头,“没有,我现在更担心太后娘娘和素莲姨姥。”
两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本该颐养天年却遭此大难,不知道还挺不挺得住。
“阿赫,我觉得这次绑架不是针对太后娘娘的,而是……针对你的。”
江宿江将朝堂上的事情说了出来,竺赫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的行踪一直很隐秘,对方是如何发现并有所怀疑,还打算用这样的方法大费周章把他引出来。
“柳尚书那个不要脸老不死的贱人,整天只知道算计别人,就该让陛下把他家给抄了,拿他府库里的粮食来赈灾。”江宿愤愤道。
“北境一直游离在上京统治力量之外,陛下有所忌惮也不稀奇,朝臣对待北境的态度亦受陛下对待北境的态度影响,有此想法也实属正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他北境的东西,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但是没关系,阿赫,好兄弟,心连心,我当天便帮你报仇了。”江宿突然笑得十分畏缩,凑到竺赫耳边说了一通话。
那天早朝之后,他先是埋伏在小巷子里把柳尚书套着麻袋打了一顿,然后把人脱光了丢乞丐窝里。
“你说巧不巧?那乞丐窝就在他的政敌莫大人出门的必经之路上。”
“太巧了。”
“还有更巧的,那天卧病在床的莫大人恰好要出门。”
两个政敌大眼瞪小眼,那场面,怎一个刺激了得。
竺赫能说什么?
竺赫不能说什么,给江宿竖了一个大拇指。
什么是兄弟!
这就是兄弟!
心连心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