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隅满以为自己能在暗室潜心研究,没想到第二天便被胤帝召进宫中,让他准备一下,作为御医随他参加几日后立春的春祭大典。
胤帝主动开口,一一反驳了他推辞的理由,坚持要他参与,蔚隅拗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今晚便在宫里住下吧,行李也不用回府去拿,朕让下人给你收拾。”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蔚隅根本来不及交代,幽一他们不方便进宫,明早又要一早离开,而他作为胤帝的御医,自然不能离他太远。
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幽一他们联系。
刚出御书房,蔚隅迎面碰上了贵妃,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张纸条被塞到了手心,同时贵妃快速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可以帮你。”
蔚隅也没惯着,直接道:“不需要。”
说罢,将手上的纸条仍旧塞回到贵妃手中。
“你不能去祭典。”
“我没得选。”
贵妃立定,看着雪中渐远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蔚隅的戒备心太重,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人,这点固然很好,但有时候,则会酿成大祸。
夜幕悄然降临,大雪不知疲倦地飞舞着,企图用洁白掩盖世间的肮脏。
白璋不顾宫人阻拦,大踏步走进贵妃寝宫。
“人呢?滚出来!”
“殿下,殿下,娘娘在沐浴……”
贵妃披上一件外袍,从屏风后走出,对宫女挥了挥手,“下去吧。”
房门刚关上,铁钳一样的大掌便抓住了纤细的脖子。
“你今天是不是见到蔚隅了?”
“我去给陛下送药,偶遇而已。”
贵妃的目光很坦荡,仿佛真就是一段偶遇而已。
“偶遇?”白璋的手收紧了一些,“你解除禁足那么多天闭门不出,今天蔚隅一来你就想起来要送药了?”
“前些日子陛下恼我,我自然不会往他跟前凑,但今日的药,是最后一丸……”
“你跟他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我?”
“只是……平常的……寒暄。”
白璋的目光凶狠,手上没留余地,贵妃的呼吸也越发困难。
“平常的寒暄?”白璋冷笑:“今晚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直接去找他,把我们所有的计划告诉他!”
“殿下……多虑了……”贵妃大张着嘴,像一条濒死的鱼,艰难地从喉咙挤出一句话:“我们……才是……一路人,我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最好是这样。”
脖子上的桎梏猛地被松开,美人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一样,坠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白璋蹲下身,捏起他的下巴,沉声警告道:“别忘了,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桃花眼温柔又充满深情地注视着白璋的眼睛,薄唇吐出的话展示着弱者对白璋绝对的服从:“殿下……阿弱的命……是殿下给的。”
“你知道便好。”白璋摩挲着光洁白皙的下巴,“乖乖做好你该做的事,他日我定不会薄你。”
“谢殿下垂怜。”
贵妃伸出舌头,舌尖“不经意”擦过白璋的手,桃花眼似长了钩子,钩着白璋被气冲昏的头脑。
“殿下。”
贵妃微微垂下眼眸,脸颊适时浮现红晕,柔弱无骨的手像藤蔓一样游走在白璋的胳膊上。
“殿下,夜很深了,外面的雪也好大……”
白璋冷眼看着他耍小手段,明知他是故意的,身体却还是忍不住起了反应。
这张脸和这具身躯都是他亲手改造的,天真单纯的皮下,是一副媚骨,他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是最完美的赝品。
“殿下……”
贵妃尽情撩拨,见白璋没有推开他还有了反应,胆子便大了起来,藤蔓般柔软的手臂主动缠上白璋的脖子,薄唇送到白璋脖颈处,轻轻含住凸起的喉结。
炭盆将宽敞的宫殿烘得暖融融的,融化了窗外好奇探头观看的雪花,香炉内袅袅的烟混在炭火的暖意中,静默地看着荒唐的画面。
一夜未眠,蔚隅顶着两个黑眼圈,手脚并用爬上了御医们乘坐的马车。
胤帝此次出行只打算在外面待一天,加上来回路上两天,也就三天,所以只带了四个御医伴驾。
“哟,蔚大人这是没休息好?怎么脸色这般差?”
“偶感风寒,已经大好。”
蔚隅一眼望去,全是有过一面之缘但不太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后便靠在车壁上假眠,实则在暗中偷听。
“咱们那位贵妃真是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说动陛下把药换了回去。”
“可不是嘛,谁知道那药是从哪里搞来的,有没有什么危害。”
“药材都是普通药材,但怎么放在一起就跟仙丹似的?刚吃下去就生龙活虎的。”
“四十多味补药放在一起,死马都能起来跑两圈。”
“陛下的身子,当真受的住?”
“那可不是咱们能管的。”
“行了行了,少说几句吧,别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这三个人都是胤帝御用的,因此时常会交流胤帝的状况,方便配药。
胤帝自从吃了贵妃给的药之后,便对那道士说的话坚信不疑,连御医都不用了。
蔚隅回京后,胤帝让御医重新给他换了几味药,但效果明显不如前面的好,再加上贵妃温柔劝说,胤帝便把药换了回去,恢复了夜夜笙歌的生活。
对于胤帝这种行为,蔚隅也没办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胤帝已经彻底失了心智,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只要贵妃几句话,一切便都前功尽弃。
春祭的地方离皇宫不远,出了京城再走半日便能到,只是大胤已经多年不举行春祭活动,周围搭建的临时住处无人修葺,早已坍塌,一行人只能安营扎寨。
营帐刚搭好,胤帝便急匆匆抱着一个人下了辇车,进了营帐没多久,粗重的喘息和娇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成何体统!”
礼部尚书甩着袖子走开。
这春祭是有讲究的,需由钦天监观测天象,挑选吉日出行,春祭前帝王需斋戒三日,不碰荤腥不近美色,焚香沐浴后才能参加祭典。
但胤帝明显没把这事放心上,草率做了决定,在宫里乱来就罢了,竟连路上也不停歇,辇车摇晃了一路。
蔚隅站在车边,静静听着身旁之人给他解释缘由。
黑沉的天像一床厚重的被打湿的锦被,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翻滚的墨云蓄着无数水汽,只待时机成熟便化作泪滴砸向人间。
起风了。
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雨还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