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隅将最后听到的小调写在纸上,却因为脑子太乱而看不出什么头绪。
“西,南,霜,月,楼,梅,酒……”
“西南的霜月楼吗?”
蔚隅捏了捏眉心,他虽然去过几次西南,但哪里有过霜月楼?
“公子不如问问西南王世子?”露笙研着墨,微微偏着头。
云一站在一旁,摩挲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露笙有些小动作,和蔚隅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他应当没空理我。”
蔚隅揉了揉太阳穴,洛燎前段时间给他寄了信,信上说竺赫帮沈澄找到了家人,已逝的苏力将军。
沈澄年幼时曾和母亲一起被胡人绑架,他和母亲逃了出来,身怀六甲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被杀害,他一路辗转到了江南,不慎染上疫病,忘了很多东西,包括他的身世,他的家人。
北境本就没把他当奸细,又加上这层关系,当即便把人放了。
沈澄本就是重感情的人,一度接受不了父母双亡的事实,昏过去好几次,洛燎放心不下,只好一直陪着他。
“公子,那人暗示的会不会是霜月楼西南边,而非西南的霜月楼?”
云六目力极佳,站在蔚隅身后的暗处,一眼便看到纸上的字。
“霜月楼的西南边?”
蔚隅思忖片刻,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是了,西南,霜月楼,也有可能是霜月楼的西南角。
“属下不知其他地方有没有霜月楼,但北境确实有一个霜月楼,就在幽雪宫的东南角,好像是……一座没人居住的院子。”
“院中西南角可有梅花?”
蔚隅眼神急切,恨不得现在就去求证。
“属下依稀记得院中有一棵老梅树,但是在哪个方位,却是记不清了。”
他在幽雪宫待过一段时间,经常听到宫人议论霜月楼,议论最多的便是,那里是澜凛国的冷宫,里面死过不少人,那棵老梅树是修炼千年的树妖,到夜晚便会化身成漂亮的男男女女到处吸食精气。
“霜月楼西南,梅树,酒……原来如此。”
蔚隅脸上浮现笑容,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他的父亲不是蔚尚书,可能是北境某个人,因为各种原因,他的母亲和父亲没能在一起,于是他的母亲便带着他转投蔚尚书的怀抱。
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何蔚尚书对他不闻不问,任由蔚夫人虐待他。
“可蔚尚书从未去过北境,他怎会知晓北境有霜月楼?”
“许是别人告诉他的?”
“家母曾去过北境几次。”
蔚隅将纸张丢进火盆中,他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大多数是师父告诉他的。
“可惜圣主现在在夜州,无法帮公子去查。”
“战事为大,我这点小事,就不要让他分心了。”
蔚隅摆摆手,他从未享受过父爱,父亲对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是蔚尚书也好,其他人也罢,都是他未曾拥有,也不屑拥有的。
既然不曾拥有,便不会想要探寻。
“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我们根据各方搜集到的消息,整理了一些夫人去过的地方,其余未尽事宜,还会继续探查。”
云一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详细标明了公孙夭在哪年哪月,出现在何地。
“有一些是根据当地传言推测,并无法确定就是夫人。”云一顿了顿,“夫人行踪不定,身份也很神秘。”
“柳夭,是何人?”
“柳夭是柳将军的庶女,与皇后算是表姐妹,但两人长的很像,经常被误认为双胞胎。”
册子上写的多是些传闻推测,柳夭曾陪嫡姐在太尉府居住,因出身低微,性格又懦弱,平日被几位小姐当成下人使唤,十四岁那年落水后性情大变,十五岁和柳家决裂,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我们根据夫人的行程轨迹以及为数不多的画像推测,公孙夭,可能就是柳夭。”
“两人的性格差距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这……关于柳夭的部分是素锦老夫人口述的。”
“姨姥不是竺家小姐的侍女吗?”
“京城的世家小姐常常聚会,再加上宫中太后娘娘也会组织诗会,老夫人认识夫人并不稀奇。”云一解释道:“柳将军的嫡女是个极爱出风头的人,不论何种场合都会带上夫人一起,以此来衬托她。”
蔚隅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柳夭离家出走后不知去向,柳家便宣称她去世了。但属下推测她可能去到了江南一带,她离开的第二年,江南出现了一家首饰铺,出售一种极其新颖的绢花,颇受青睐,而那家铺子的掌柜,就姓公孙,单名一个夭字。”
“会不会是巧合?”
“不会。”云一摇摇头,“属下比对过二人的画像,除气质不同外,眉眼没有太大变化。”
云一让人将画像送过来,在蔚隅面前展开。
左边画中的女子留着厚刘海,将眼睛盖了一半,微微侧着脸,眼神有些躲闪,发间簪着一朵杏花。
右边画中的女子梳着辫子,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柳眉杏眼,翘鼻红唇。
同样的五官,同样的长相,左边是小家碧玉的美,右边却是大气端庄。
“公孙夭很有手段,首饰铺盈利后又相继开了酒楼、赌坊、武馆、染坊等,获益颇丰,后来又开了钱庄,产业涵盖了各行各业。”
公孙夭是个商人,经常会去不同的地方,她也曾去过北境,一来探访朋友,二来商议与北境发展贸易之事。
“不过我们并未从中发现关于夫人感情经历的信息”
云一尴尬地挠挠头,不是没有,而是太多,多的他们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情郎。
在他们搜集的资料中,公孙夭每到一个地方,身边都会出现不同的男性,有时是个医者,有时是个游侠,有时又是个武将,反正多的都数不过来。
蔚隅捏了捏眉心,要从几十个疑似公孙夭情郎的人中找出谁是他的父亲,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看着一个个长相不同,性格各异的男性画像,蔚隅叹了口气。
罢了,虽说不知道谁是生父,但至少娘亲还是娘亲。
蔚隅看着画像,摸了摸眼睛,突然开口道:“我的生父,可能有一双丹凤眼。”
公孙夭的眼睛是有些偏圆的杏眼,他却是狭长的丹凤眼,那么他的生父极有可能也是丹凤眼。
“生……生父?”
几人怔愣片刻,很快掩盖好情绪,露笙没反应过来,愣愣开口:“蔚……蔚大人不是……”
蔚隅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云一一拍后脑勺,拿出两幅画。
“那就只剩下这两人了!这两人都是丹凤眼。”
蔚隅抬眸看去,一人身着一袭黑衣,腰间悬着长剑,狭长的丹凤眼似一把弯刀,冷冷地注视着画外之人。
另一人一袭墨色锦衣,身长玉立,五官硬挺,俊美无双,狭长的丹凤眼噙着笑,又带着几丝狡黠,活像一只慵懒的猫。
“这个的可能性比较大。”
蔚隅指了指第二张画,这个人更符合他的审美,定然也更符合他娘亲的审美。
“这个?”
云一看了看画像,顿感头大,在蔚隅的注视下艰难地开口:“此人是所有人中最神秘的一个,我们至今都没找到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另一个呢?”蔚隅没想到,自己一出手就挑了个最难的。
“另一个是一个游侠,如今是江南虎贲镖局的掌事人。”
蔚隅又仔细看了看画像,从中抽出两张。
“兰华将军,还有我师父……也是?”
“他们和公孙夭都曾有过交集。”云一摩挲着下巴,眼睛一亮,“公子,咱们可以去问兰华将军啊!”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好歹是个方向。
“北境事务繁多,就不要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了。”
蔚隅的手停在自家师父的画像上,轻轻摩挲着年轻的脸庞。
原来师父没骗他,师父年轻时,也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他年轻时,也是个爱笑的人。
“师父,是我错怪你了。”蔚隅在心底轻声道。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嘲笑师父脸上狰狞的疤,也不会在生气时口不择言骂他丑八怪。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