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回凛都?”竺赫放下碗筷,试探着开口:“是不是师父和你说了什么。”
看似疑问,实则肯定。
阿隅之前那么坚定地要陪在自己身边,怎么兰华一来就要回凛都,肯定有鬼。
坐在另一侧的兰华:“……”
这个逆徒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还坐在这里呢,就敢这样说话,背后还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师伯无关。”蔚隅夹起一筷子菜放到竺赫碗中,微微低眉,很是失落地道:“我自认为留在此处耽误你颇多,让你在前线战场也不得不分心照看我。”
蔚隅敛眉,戳着饭,眼泪将落不落,泫然欲泣,十分楚楚可怜。
兰华和苏力瞪大眼睛,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可置信。
你说这是蔚隅?是那个不苟言笑,虚以委蛇,能轻飘飘笑着说出“那就把他丢进狼窝去好了”的人?
他们眼花了吧?
“保护你本就是我的责任,阿隅为何如此妄自菲薄?命令是我一人所下,若有人对此有意见……”竺赫冷脸扫视了一圈堂内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兰华身上,沉声开口:“那便来找我,我自会处理。”
兰华:“……?”
这对吗?这真的对吗?虽然竺赫胳膊肘往蔚隅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毕竟是他的师父不是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死小子这个道理都不懂。
苏力很能理解竺赫这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做法,少主夫人孤身一人来到北境本就弱势,如果少主再不护着,肯定会被欺负的。
且不说百姓如何,单说幽雪宫内受夙喻管理的宫人,习惯了按照夙喻的要求去干活,察言观色也是一流,定会因为夙喻的态度怠慢少主夫人。
苏力没觉得竺赫做的过分,只认为这些都是他该做的。
有时候他也很忧心,万一哪天竺赫变心了,蔚隅该怎么办,毕竟生他的和养他的都不是一心一意之人。
但现在看来,他完全不用担心,竺赫完全是个蔚隅脑,看到蔚隅就走不动路,算是一丛歹竹里难得一见的好笋。
“云杲,此事与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想回凛都。”
“当真?”
“千真万确。”蔚隅佯装犹豫,垂着眼眸,语气伤感:“师兄传信说他已经到了凛都,我想让他帮我看看,可有办法解蛊。”
“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坏的结果。”
“阿隅肯定会安然无恙的。”竺赫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蔚隅碗中,声音那叫一个温柔似水:“你不必担心我的情况,回凛都后安心养身子即可。”
兰华突然觉得碗里的饭不香了,有什么东西布灵布灵发着亮光。
苏力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菜,站起身行了个礼,大踏步离开。
“奇怪,苏伯食欲不好吗?还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竟然只吃一碗饭就走了。”竺赫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嘀咕几句后对身后的卫兵吩咐道:“待会儿找个军医去给苏将军看看身体。”
兰华翻了个白眼,也放下碗筷离开,一屋子人很快就只剩下蔚隅和竺赫。
蔚隅佯装不知道原因,十分“单纯”地开口:“他们为什么都走了?”
“他们吃好了,不用管。”竺赫给蔚隅夹了一块烤肉,“尝尝这个,火候和佐料恰到好处,肥而不腻。”
两人甜甜蜜蜜地互相投喂,兰华则在房外对着竺赫的方向拳打脚踢。
死小子,翅膀硬了!
“我说你何苦呢?少主和少主夫人感情好不是很好嘛。”苏力抱着胳膊,“少主不是冷漠无情之人,你的恩情他都记得呢。”
“这死小子,欠揍。”兰华哼了一声,补充道:“还是小时候可爱。”
每当他被竺赫气得想打死他的时候,脑子里都有一个声音劝解:“算了算了,自家孩子,打在他身痛在我心。”
紧接着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白白糯糯的小团子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脸甜甜喊他“师父”的样子。
那时候的日子多美好啊。
“师父!”
说曹操曹操到,兰华看着大踏步走来的少年,童年滤镜碎了一地,只想扶额。
为什么一只白白糯糯的小团子会长成这样人高马大的样子,跟头蠢熊瞎子一样?
心好累。
“师父,你和阿隅一起回凛都,麻烦您多加照看。”竺赫三句话不离蔚隅,“阿隅的身体你也知道,解蛊过程中如果有什么意外,还望师父施以援手。”
“少主言重……”
“嗳,师父你是不是在生气呀?”
“没有。”
兰华抱着胳膊转了个身,竺赫笑嘻嘻又凑到他眼前:“你就是在生气。”
“我没有!”
兰华转了一个身,又向前走了几步,竺赫再次凑上去,贱兮兮地开口:“你分明就是在生气。”
“都说了我没有!”兰华走到角落,再次严正声明:“我说了我没有……”
一张反着的脸又凑了上来,只见竺赫双脚勾在杆子上,以一个倒挂金钩的方式和兰华对视着。
“你这是干嘛?快点下来。”
“师父我看到了,你就是在生气。”竺赫跳下杆子,笑嘻嘻地搂住兰华的肩,“我知道师父对阿隅多有猜忌是为了我好,为了北境着想。”
“谁告诉你的?我就不能单纯看他不顺眼?”兰华翻了个白眼。
“你才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
“你不是。”
“哦,那你说说,我是哪种人?”兰华抱着胳膊,斜睨着竺赫,那表情仿佛在说“说错一句就给你炖了”。
“师父宽厚仁和,兼爱世人,从不以阶级地位财产实力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平等待人。”竺赫继续道:“师父聪明绝顶,神机妙算,是北境当之无愧的智囊核心,也是北境基业稳固的大功臣。”
兰华虽然不说,嘴角却越扬越高。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永远是我最最最敬爱的师父,是我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兰华拍掉竺赫的爪子,补充评价:“没个正形。”
“师父教训的是。”
竺赫笑嘻嘻地跟在兰华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
“跟着我干嘛?伤好了就去多练练武,别来捣乱。”兰华推着竺赫,瞪了一旁看戏的苏力一眼:“你也是,闲的没事干就去火头营帮忙做饭,杵这里干嘛?”
竺赫与苏力对视一眼,耸耸肩。
这家伙,还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