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的晨光软得像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案上,把 “江南灾区物资调配清单” 的字迹染得发亮。楚晴身着淡粉宫装,坐在案前,指尖捏着狼毫笔,一笔一划核对着 —— 粮食的斤数、棉衣的件数、药材的种类,连 “每匹布三尺七寸” 这样的细节,都要反复确认,笔尖划过纸页,轻得怕惊了什么。
自云曦接手朝政,她便以太子妃的身份帮着处理内宫事务,近来更是主动揽下灾区物资的整理,连鸢尾都说她 “太较真”,可她总想着,多核对一遍,灾区百姓就能多受一分益,云曦也能少一分累。
“公主,您都忙一上午了,喝碗汤歇歇吧。” 鸢尾端着青瓷碗走进来,碗里的润肺汤泛着淡淡的薄荷香,热气裹着清甜漫开来,“太子殿下处理灾情熬了两夜,昨日还咳嗽了几声,您正好给送过去。”
楚晴停下笔,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泛起一丝轻颤。她特意让御膳房加了薄荷和甘草,云曦肺火重,这汤能清热润肺。想起昨日在偏殿外,听到他与周彦清议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她便忍不住想多做些,哪怕只是一碗汤。
“我知道了。” 楚晴拢了拢裙摆,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才捧着汤碗往外走。脚步刚到勤政殿外,就见林时依从里面出来,身着藕荷色宫装,腰间系着雪国特有的冰蚕丝帕子,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尾还沾着几分柔媚。
两人擦肩而过时,林时依笑着颔首,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晴姐姐,这是给太子殿下送东西吗?”
楚晴点头,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汤碗,心里莫名一紧:“时依妹妹也是?”
“是啊,” 林时依晃了晃食盒,冰蚕丝帕子在风里轻轻飘,“太子殿下熬夜辛苦,我做了些雪国的奶酥,给他垫垫肚子。” 她说着,便踩着碎步离开了,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冷杉混着奶香的气息,飘得不远,却正好落在楚晴鼻尖,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
楚晴站在殿外,深吸了口气,才推门进去。云曦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份奏折,眉头微蹙,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他面前的案上,放着林时依送来的食盒,描金的花纹在光里闪着亮,还没打开。
“殿下,” 楚晴轻步上前,将汤碗放在案角,声音放得极柔,“臣妾炖了润肺汤,您趁热喝吧。”
云曦抬起头,目光落在汤碗上,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像晨光落在湖面:“辛苦你了,晴儿。” 他刚要端起汤碗,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启禀太子殿下,雪国依公主派人传话,说奶酥需配热茶才好,问您要不要送些过来。”
云曦放下汤碗,转头对楚晴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你看,时依倒细心。” 他对着殿外道:“不用了,让依公主安心。” 说罢,他拿起林时依的食盒,指尖划过描金花纹,打开后取出一块奶酥,放在嘴边咬了口,眼睛微微亮了亮,“雪国的奶酥果然不一样,比大云的更香甜些。”
楚晴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泛开淡淡的酸。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声音轻得像风:“殿下若喜欢,臣妾日后也可以学做。”
“不用了,” 云曦摆摆手,注意力又落回奏折上,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你打理内宫事务已经够忙了,不用特意学这些。对了,灾区的物资清单整理得怎么样了?有不清楚的地方,问李尚书就行。”
“臣妾已经整理好了。” 楚晴将清单递过去,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袖口,又飞快收回,“只是臣妾核对时,发现殿下私下追加了灾区孤老的补贴,比原定多三成 —— 这事没写进公函,要不要臣妾补进去?”
云曦接过清单,扫了几眼,嘴角勾起浅淡的笑:“不用了,这点补贴从东宫用度里出就好,别声张。孤老无依无靠,多给些是应该的。” 他的目光落在清单上,认真得没注意到楚晴眼底的失落,像晨露落在枯叶上,悄无声息地凉了。
楚晴点点头,轻声道:“臣妾知道了。殿下忙吧,臣妾先回东宫了。”
走出勤政殿时,秋风卷着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楚晴的裙摆上,像撒了把碎愁。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着细碎的凉意,回头望了眼殿内,云曦还在专注地看奏折,连她离开都没察觉。手里的空汤碗渐渐凉了,像她慢慢沉下去的心。
回到东宫书房,楚晴将汤碗放在案上,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汤,热气早已散尽,只余下淡淡的薄荷香。她拿起笔,想继续整理账目,笔尖却在纸上顿了顿,落下个小小的墨点,像颗藏不住的泪。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楚晴知道,她与云曦之间,隔着的不只是 “太子妃” 的身份,还有他心里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这份单相思,就像这秋日的落叶,只能默默落在心底,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只在风起时,泛起一阵无人听见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