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从头顶的花洒倾泻而下,温热的水汽很快弥漫了整个浴室。
钟离久靠在光滑的墙壁上,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
被海水吹打过的身体,终于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紧绷的神经,也在这氤氲的水汽中,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缓慢而有序地,梳理、炼化着那股属于邪神碎片的庞大能量。
就像一个精密的过滤器,将那些污秽、驳杂的“杂质”剔除,只留下最本源的法则之力,融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个过程,很舒服。
像是在做一个深度的能量SpA。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连续使用“概念典当”而造成的亏空,正在被快速填补,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这买卖,不亏。”
虽然过程惊险了一点,但收获却是实打实的。
不仅让典当行变得更“稳定”,减少了“反噬”的风险,还顺带给自己充了一大波能量。
等消化完这块“脑子”,她的实力,又能往上涨一大截。
洗完澡,换上冥时晏准备的衣服,钟离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衣服的材质很舒服,款式是她平时喜欢穿的那种,宽松又带点设计感的中式风格。
尺寸更是刚刚好,仿佛是贴着她的身材量过一样。
这家伙,心思还挺细。
钟离久心里嘀咕了一句,擦着头发,走出了浴室。
休息区里,灯光明亮柔和。
一张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
佛跳墙,清蒸东星斑,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全都是她叫得上名字,并且特别爱吃的硬菜。
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子里。
钟离久那刚刚才被邪神能量填满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也懒得客气,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冥时晏就坐在她对面,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
他的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
“你怎么不吃?”钟离久夹了一块入口即化的东星斑,含糊不清地问。
“不饿。”他回答。
钟离久撇了撇嘴。
也是,这家伙是鬼王血脉,估计早就对人间烟火没什么兴趣了。
不像她,就算成了典当行传人,这口腹之欲,还是戒不掉。
美食,可是她为数不多的,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她吃得心满意足,风卷残云般,扫荡了半桌子的菜。
直到感觉肚子圆滚滚的,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了,她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在椅背上,开始观察起对面的男人。
他还是那副样子,坐姿笔挺,神情冷峻。
整个人就像一座,冰雕的,完美的,艺术品。
只是……
钟离久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虽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她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似乎在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频率,微微震动着。
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度阴冷的气息,正从他身上,慢慢地,渗透出来。
那气息,充满了暴虐、混乱、毁灭的意味。
与之前那头肉山怪物身上的邪神气息,有些相似,但本质上,却更加纯粹,更加……位阶更高。
是鬼王的气息。
“你这几天,没用镇魂鼎?”钟离久放下擦嘴的餐巾,皱起了眉头。
冥时晏端起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看向钟离久。
他的脸色,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
“接到你的消息,就直接过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钟离久听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勉强。
话音刚落,他身旁不远处,一个装饰用的,水晶雕塑上,“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裂纹。
紧接着,那道裂纹迅速蔓延开来。
“砰!”
整个水晶雕塑,瞬间,碎成了一地粉末!
咪咪和墨影,不知何时,已经从钟离久的衣领和手腕上溜了出来,躲到了沙发的角落里,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对着冥时晏,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它们感觉到了,一股,足以让它们魂飞魄散的,恐怖力量,正在从那个男人身上苏醒!
“啧。”钟离久咂了咂嘴。
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这家伙,看来为了赶来救她,不仅中断了用镇魂鼎的压制,还在来的路上,因为急切和担忧情绪剧烈波动,导致体内的鬼王之力提前失控了。
“你离我远点。”冥时晏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和吃力。
他额角的青筋,暴了起来。
他在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强行与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狂暴力量,做着对抗。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开始从他的体表不受控制地溢散出来。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瞬间进入了寒冬。
他的那双深邃的黑眸也开始被一点点妖异的血红色所侵染。
钟离久看着他这副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个笨蛋!
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她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就算狼狈一点,就算麻烦一点,但她绝对死不了!他这么拼死拼活地赶过来,把自己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想干什么?感动她吗?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钟离久心里一边骂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冥时晏抬起头,那双,已经半是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我叫你,别过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怕,他怕自己,会失控,会伤害到她。
然而,钟离久根本不听。
她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张,因为极力隐忍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英俊的脸。
然后,她伸出了手。
“别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极具安抚效果的能力。
“我帮你。”
说完,她将自己柔软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他冰冷的,因为能量暴走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