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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姐,你别急嘛,我这阵子手头紧,先欠着,过几天给你。”
“我简直像你妈一样……”秦淮茹早猜到她没钱。
京茹溜溜达达走到床边,“姐,你那本书我看完了,明天还你,我再拿一本晚上解闷。”
“你?真看完了?”秦淮茹不太信。
“我骗你干嘛?我在村里也算高材生呢。”
“咦?不对呀姐,你小学都没念完,买这么多书干啥?能看懂吗?”京茹这才反应过来。
“哼。”
秦淮茹被她气笑了,“走走走,赶紧出去,别在这儿气我。”
“我又没说错。”京茹嘟囔着,拿着书朝外走。
秦淮茹回头看了一眼,急忙叫住她:“等等,你拿的是哪本?我还没看完呢。”
京茹停下脚步,“是《化学》,我接着上一本看。”
化学?那本她已经看过了。“行吧,你走吧。”
“奇怪,小学二年级真能看懂吗?”京茹边走边嘀咕,心里还是纳闷。
秦淮茹又忙到深夜,做完自己的衬衫,接着给棒梗做。
这么好的料子——的确良,比一般布料贵多了,给棒梗做衣服她有点舍不得。但家里也没别的布了,只好将就。
“哈欠……”
她揉揉眼睛,看着手里棒梗的衬衫,实在没精神继续了。
快十一点了,夜深了。
衬衫只剩扣子没缝,晚上光线暗,不如明天再做。
她脱下衣服,躺到床上。身旁,槐花睡得正香。
…………
天刚亮,秦淮茹就醒了。今天不用上班,她转身搂住槐花,又睡了过去。
“砰、砰、砰。”
“淮茹姐?淮茹姐?”
槐花被敲门声吵醒了,推了推身边的秦淮茹,“妈,妈,有人叫门。”
“砰、砰。砰。”
“嗯?”
秦淮茹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一会儿才清醒。
“来了来了,等一下。”
她打着哈欠穿上衣服。没再穿那条连衣裙——昨天忙了一天,出了不少汗,裙子已经有味儿了。
她换上新做的衬衫,又套了条洗得发旧的裤子。
整理好衣服,走到外屋开了门。
于海棠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块红花布料,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淮茹姐,真不好意思,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
秦淮茹抬头望了望高悬的太阳,有些窘迫地解释:“昨晚赶工做衣服睡晚了,平时这时候早起来了,快进屋吧。”
她侧身把于海棠让进屋里,搬来个凳子:“坐着说话。”
于海棠没急着坐下,先把布料递过来:“淮茹姐,你瞧瞧我这块料子。”
秦淮茹接在手里细看。布是鲜亮的红底,撒着细碎的白花,色泽明艳,质地瞧着不俗。
她轻轻摩挲布料,迟疑道:“这是……的确良?”
“刚在人民路商店买的。”于海棠点头,“您觉得这料子还行吗?”
动作真够快的。秦淮茹颔首:“很好看,这颜色衬你,做出来肯定漂亮。”
听她这么说,于海棠笑逐颜开:“那就麻烦您了,淮茹姐。”
“这有什么麻烦的,来,我给你量量尺寸。”秦淮茹拿着布料走进里屋。
取来软尺,先量了腰围,又量胸围——比自己的稍小些。
贴得近了,于海棠竟有些羞赧,脸颊泛起红晕。
“怎么了?”秦淮茹疑惑地看她。都是女子,她没往别处想。
“没、没什么……有点热……”于海棠用手扇着风,量完就赶忙退开两步。
秦淮茹虽觉奇怪也没多问,记下尺寸便拿起剪刀开始裁布。
“淮茹姐,您还没吃早饭吧?我不急的。”于海棠忙说。
“刚起没胃口,待会儿再吃。”秦淮茹头也不抬地应着。
“砰、砰、砰。”
“海棠?海棠在吗?”
门外传来许大茂的呼唤。秦淮茹诧异地望向于海棠。
“我出去看看。”于海棠面露尴尬,快步走了出去。
这倒有趣。秦淮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什么事?”
“海棠,今天劳动节,长安街有庆祝活动,特别热闹。咱去看看?完事我带你去饭店吃顿好的。”
“不去,我这儿还有事呢,你快回吧。”
…………
于海棠这是和许大茂处对象了?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偏偏看上许大茂?秦淮茹实在想不通。
听着脚步声渐近,她连忙坐正。见于海棠进屋,欲言又止,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她和于海棠并不算熟悉,万一处理不好,反倒让自己难堪。
这件事原本就与她无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她们去吧……
于海棠进屋后,目光四下打量。她看到床头摆着一排书,有些好奇,便走近细看封面。
“淮茹姐,秦京茹看的书,是从你这儿拿的吧?”
秦淮茹点点头。
于海棠眼睛一亮,“真的?淮茹姐,京茹把你的书当成宝似的,我想看一眼她都不让碰……”
秦淮茹暗想,京茹拿书不过是为了显摆、挤兑你,怎么可能让你碰呢?
于海棠当然猜不到秦淮茹的心思,她随手拿起一本几何书,对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淮茹姐,我能看看吗?”
“你看吧。”
秦淮茹也留意到了,这个年代的人似乎都特别爱看书,无论什么书,有书就读。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个年代普通人家连收音机都没有,更别提电视机,读书几乎成了唯一的消遣。
于海棠拿着书坐在床沿,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秦淮茹回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看得十分投入。
“海棠,这条裙子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于海棠抬起头说:“淮茹姐,把袖子给我做短些,不用到手肘,其他和你那条一样就行。”
“好。”秦淮茹应着,拿起剪刀开始裁剪布料。
连衣裙比半身裙复杂,又是第一次给别人做衣服,秦淮茹的动作不免慢了些。
于海棠安静地看书,秦淮茹专注地裁布,两人都不说话,屋里只有剪刀裁剪衣料的声响。
槐花迷迷糊糊醒来,探出脑袋往外瞅,一眼看见了坐在旁边的于海棠。
看着安静看书的于海棠,槐花都看呆了。
“阿姨,你好漂亮呀,特别……特别有气质!”
“咯咯,你就是槐花吧?”
于海棠笑着看向槐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槐花也很可爱呀。”
“来,阿姨给你好吃的。”
于海棠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糖,递给槐花。
“嘻嘻,谢谢阿姨。”槐花接过来,赶紧道谢。
“不客气。淮茹姐,你女儿又可爱又有礼貌,你教得真好。”于海棠回头笑着说道。
“她就是个小馋猫,看见吃的眼睛就发亮。”
“咯咯,淮茹姐,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天天给她买好吃的。”
“哎……”
秦淮茹拿起裁好的衣服站起身,朝于海棠招招手,“海棠,你过来一下。”
“好。”于海棠放下书,走到秦淮茹身边。
秦淮茹把裁好的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默默记下不合适的地方,打算待会再修改。
于海棠见秦淮茹拿着布料比划,便问道:“淮茹姐,这裙子什么时候能做好?”
秦淮茹思量了一下,“连衣裙做起来费工夫,得明天了。”
“行,那我明天再来。”于海棠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淮茹姐,你那本书能借我看看吗?”
“哪一本?”
于海棠走到床边拿起刚才那本书,看了看封面,“《几何》。”
“拿去吧。”秦淮茹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淮茹姐!”于海棠开心地拿着书离开了。
槐花见于海棠走了,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含着糖嚷嚷:“妈,花生糖真香,你要不要尝尝?”
秦淮茹摇摇头,“大清早吃啥糖,小心蛀牙。”
槐花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囔着答应。
秦淮茹剪好布料放在一旁,见槐花起床了,便去生火做饭。炉子里的煤球昨晚忘了换,已经灭了,她只好重新生火。她捡了些树枝,又撕了张废油纸点燃,火苗一下子蹿起来,煤球很快也烧着了。
趁着等火旺的工夫,秦淮茹在院子里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了一下身子。
“哎……舒服!”她轻轻跳了两下,舒展筋骨。
二大爷推门出来,正好撞见她在院子里蹦跳,瞥了一眼,赶紧别过脸去,低声嘀咕:“不成体统……”
秦淮茹听见了,暗暗翻个白眼,心里埋怨:老古板,活动一下也招你惹你了?这大杂院住得真憋屈,连个自家院子都没有。
她回屋看了看炉子,煤球已经烧得通红,便把锅放上去热馒头,又添了些水,顺手把剩的鹌鹑蛋也蒸上。
暖壶里水不多了,秦淮茹提着水壶去水龙头接水。槐花正在那儿刷牙,满嘴泡沫,还笑嘻嘻地朝她喊:“妈,快看我的泡泡嘴!”
“刷个牙也闹腾,认真点!”秦淮茹轻斥一句,接满水便提着壶回屋了。
锅里的馒头热好了,她端下锅,把水壶坐上炉子,一天的忙碌就这样开始了。
她揭开锅盖,取出两个馒头快步跑回屋里,一到桌边就把馒头扔到桌上——刚蒸好的馒头烫手得很。
槐花洗漱完回来,两人便坐下吃早饭。秦淮茹拎起暖壶往搪瓷缸里倒了水,是昨天烧的,早已凉透。她喝了两口凉水,就着咸菜和鹌鹑蛋啃起馒头。这伙食算得上丰盛,平常人家哪能吃上鹌鹑蛋?连馒头都是稀罕物,多是窝头配咸菜。
秦淮茹大口嚼着馒头,时不时夹个鹌鹑蛋,吃得喷香。
饭后她又钻进里屋做衣裳。其实她心里不情愿,劳动节长安街有 活动,热闹得很。但既然答应了于海棠,只得赶工。明天假期结束又要上班,更没空做这些。
妈,张嘴,槐花有好东西给您。槐花背着小手凑过来。
秦淮茹正专注踩着缝纫机,头也不抬地问:什么呀?
您张嘴嘛......
秦淮茹顺从地张开嘴,槐花往她嘴里塞了块花生糖。甜不甜?
嘎嘣脆,又甜又香。秦淮茹嚼着糖块笑道。
槐花心满意足:嘻嘻,槐花出去玩啦。
别走远。秦淮茹继续埋头缝纫。要是没这活儿,她本打算带槐花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