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砖缝里还凝着前一场对决的霜气,富根目光如鹰隼般紧盯擂台中央,望着正在下擂台的李俊儒与澜涛,喉头像是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
绝命宫这个被朝廷密档标注为西域魔教,需每年耗经费百万严密监视的势力,其弟子此刻竟与春秋殿主相视一笑,这场景与他怀中 “遏制春秋殿坐大” 的密令形成尖锐讽刺。
“督主,这绝命宫……” 随员低声开口,却被富根抬手打断。
富根的指腹摩挲着腰间獬豸纹令牌,目光落在澜涛腰间的雪山腰牌上,那纹路与密档里 “绝命宫信物” 的记载分毫不差。
富根喉结滚动,只觉后背浸透冷汗 。绝命宫,春秋殿,若这两大势力联手……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未等他理清思绪,铜锣声如惊雷炸响。
富根抬眼望去,正见王桦清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霸刀扛在肩头,刀环撞击声震得檐角铜铃乱颤。
对面的藤原次郎负手而立,褪色布绳在风中轻颤,袖口青紫色咒印如活物般蠕动,正印证了密档上那句“隐流古剑术,阴诡莫测” 。
富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场对决何止是胜负之争?
若王桦清败北,东瀛人将进入决赛,甚至之后踩着中原高手的脊梁捧走山河社稷甲,龙国江湖千年颜面将扫地而尽。可他又何尝愿意助纣为虐?
他尚且赞同朝廷 “遏制春秋殿”的密令,可他理解不了上面为何要联合东瀛举办武林大会,甚至要求将东瀛人奉为贵宾,这与他心中的气节水火不容。
他望着王桦清的鬓角,想起密档里被自己圈红的批注:“江南刀王,刀法刚猛,可镇江湖。” 此刻却只能在心底叹息,藤原次郎上场已经展现出武圣的实力,而王桦清还未入武圣,赢的几率实在渺茫。
台下的气氛也如压城黑云。
中原群豪交头接耳,丐帮弟子攥紧破碗,少林僧众低诵往生咒,就连向来聒噪的太行派弟子也闭紧了嘴。
他们见过藤原次郎轻取陈玄风的狠辣,深知王桦清尚未踏入武圣境,这场对决凶多吉少。
而此时台上的王桦清同样面临山大的压力,他同样不觉得自己能赢藤原次郎。
但他依然不会退缩半步,不会畏惧半分。
霸刀的精髓从来不是 “胜”,而是 “霸”,是那股勇往无前的气势,是那种舍我其谁的精神。
这一战,他将死战不退。
“哪怕为儒帅多逼出他点东西也好。”王桦清想着。
“王刀王,武圣境之下皆蝼蚁,你连武圣境都未达,何必螳臂当车?” 藤原次郎的声音像生锈的刀鞘摩擦,台下东瀛团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王桦清的络腮胡抖落晨露,突然仰头大笑,声如洪钟:“老匹夫!某家这把刀,生来就是斩你这等狂徒的!”
霸刀骤然出鞘,刀身映出他瞳孔里的熊熊战意,第一刀 “寒江不动式” 携万钧之力劈落,刀风卷起的砂石在空中凝成尖锐箭雨,直射藤原次郎面门。
东瀛老者足尖轻点,步法暗合《易筋经》周天运转,短刀如灵蛇吐信,刀背精准叩在霸刀刀脊的 “气门” 处。
金石相击之声震耳欲聋,王桦清只觉虎口发麻,刀势竟被卸去七分力道,青石板上却被刀风犁出半尺深痕。
王桦清不由得暗惊:这老东西的卸力手法,竟比中原点穴术还要精准!
“看招!” 王桦清暴喝一声,刀势陡然变招 “泰山压顶”,刀身竟在阳光下泛起淡淡金光,那是数十年内力凝练的锋芒。
藤原次郎的 “燕返” 步法再出,三道虚影分取他咽喉、心口、丹田,短刀划破空气时,竟发出刺耳的尖啸。
第一刀擦过右肩,血珠飞溅在青砖上,如红梅初绽;第二刀割裂腰带,玄色披风轰然落地;第三刀眼看要取咽喉,王桦清竟不闪不避,仰头张开喉咙 ——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不可!” 台下严慕寒的绝爱剑穗绷直如铁,却见藤原次郎本能撤招,刀势偏了半寸,只在王桦清脖颈划出浅痕。
“真是个疯子。”藤原次郎皱着眉头,沉声道。
王桦清吐掉口中血沫,冷笑道:“某家的刀,专破东瀛邪术!”
王桦清的霸刀第二十次砸在青砖上时,刀环已经崩裂了两枚。
藤原次郎的短刀如灵蛇游走,再次在他胸前划出四道血口,鲜血浸透中衣,顺着刀柄滴落在擂台缝隙里,将霜花染成暗红。
台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丐帮弟子捏碎手中破碗,碎片扎进掌心浑然不觉,唯有眼睛死死盯着擂台,像是要看穿这悬殊的战局。
“王刀王,还要逞强么?” 藤原次郎的袖口咒印泛着青光,短刀挑起王桦清染血的衣襟,“你连内力都溃散了,莫不是想让中原人看你血溅当场?”
王桦清的络腮胡黏着血沫,抬头时左眼已被血痂糊住,却仍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犬齿:“老东西…… 霸刀不倒,人便不跪。” 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风箱,却字字如铁,“某家的刀,越疼越要砍!”
下一刀劈来时,刀身已严重变形,缺口处嵌着的碎片簌簌掉落。
藤原次郎足尖轻点,“燕返” 步法施展出七分力道,短刀擦着他耳际划过,带走一绺头发。
这一次,王桦清没能稳住身形,单膝跪地,霸刀撑在身侧,却仍将脊背挺得如青松。
台下的严慕寒握紧绝爱剑,指节泛白。
李俊儒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台上。
他看见王桦清的血顺着刀身流成小涧,听见少林僧众的铜钹声突然变调,那是向来沉稳的大师兄在颤抖。
富根的靴子碾过石阶,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背过身去。
他已不忍再看,却又忍不住从眼角余光偷瞄,看见王桦清的披风已被血浸透,像一面染血的战旗。
“这才是龙国汉子!” 不知是谁在台下怒吼,“就算输,也要站着输!
最后一刀挥出时,王桦清突然笑了。
此刻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丹田处有团火在烧,烧尽了恐惧,燃穿了生死。
霸刀突然变招,全力劈向藤原次郎面门,刀风带起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弧线,宛如赤色流星。
只攻不守!
取死之道!
藤原次郎轻敌了。
他看见王桦清脚步虚浮,以为这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短刀随意挥出,却不想这一刀竟蕴含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刀背重重砸在他肩头,发出骨骼错位的闷响,东瀛老者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枯瘦手掌按在青砖上,指缝间渗出黑血 —— 那是被霸刀内力震伤的脏腑之血。
藤原次郎的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王桦清的招式已毫无章法,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哪怕自己胸腹暴露在对方剑下也浑然不顾。
“好!”
台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中原群豪忘了身份,纷纷站起身挥舞拳头。
富根看见王桦清的血溅在藤原次郎衣襟上,竟觉得那抹红比东瀛团的樱花旗还要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