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走到放置于喜乐子床头边的海棠花，伸出食指沾了花蕊，用大拇指腹仔细捻开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果然！花中有毒。
她皱起眉头，用随身的手帕擦干净手，再让木香将手帕赶紧拿去烧了。
“好阴狠的法子！这海棠花被毒药汁液浸泡过，寻常人若是久闻，不过七日便会经脉淤堵，气血倒流，严重可致人于死地。”
“师祖本就有伤在身，所以这才不过一日，就出现呕血之症。还好我之前有所防备，提早给师祖服下了解毒丹，这才没有毒入肺腑。”
姜老夫人盯着姜云清的眼神亮了一亮，这个孙女比她预想的做事要老道沉稳，似乎比她的亲娘要靠谱不少。
“你早知道有人要加害神医？”
“是，祖母，我之前故意说要等师祖醒来才能彻底治好父亲，那毒害父亲的凶手必定会按耐不住，急着动手，不让师祖苏醒。这毒比父亲所中之毒更为霸道，看来背后之人是想置师祖于死地，如此就可一石二鸟，岂不划算？”
“一石二鸟？此话怎讲？”姜老夫人示意云清继续说下去，这个孙女如今表现得比之前有脑子多了。一番分析句句在理，跟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如果师祖中毒身亡，一是可以直接让父亲失去救命稻草，二是可以诬赖孙女就是个庸医，师祖是因为我医治不当而命丧黄泉，即便不将我拿去见官，也会让我在祖母面前失了信誉，难以继续为父亲治疗。”
“如此，不过数月，父亲便会撒手人寰。这姜家家主之位必定落入他人之手！”
姜老夫人心中了然，所以继姜铮之后还有继承家业资格之人，便有害人的充分理由。
姜直！
“把迎春带上来！”姜老夫人将龙头杖往地上一杵，语气中的怒气眼看就要压不住。
“老夫人，迎春自缢身亡了！”去寻人的婆子没一会儿就狂奔着回来，一张老脸面无人色，迎春的死相可真是太渗人了。
上吊的死人老婆子不是没见过，但是脖子都快被勒得断掉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姜云清跟老夫人对视一眼：杀人灭口。
沉默片刻，姜老夫人盯着大孙女的眼睛：“云清，我有些乏了，你师祖的事儿交给你处置吧。”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赵氏心里咯噔一下，老夫人这是要让云清全权负责清理门户？
她突然心里有点不得劲，这种大事即便老夫人自己怕面对儿子心软，狠不下心，不管怎样也不能越过自己这个主母，交给一个离家多年的孙女来办呀。
这传出去，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搁？不正好坐实了她在姜家不受母亲看重的传言？以后让她还如何在贵妇圈中挺直了胸膛做人？
但赵氏隐忍惯了，这次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紧紧咬住下唇，含着泪把头埋得更低了。
总有一天，她要让整个上京的人看到她在姜家风风光光，说一不二。
姜云清明白祖母这是给足了大房脸面，由她出面，二房便无法逃脱罪责。
不过清理门户这么大的事儿，若传扬了出去，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婚事怕也是危矣。
毕竟哪家高门大户内宅里没有点龌龊事，多少人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着日子。
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掰扯清楚，只会伤了一个世家的元气。
一个冷血狠厉的姑娘绝不会是勋贵世家理想中的新妇。
没有一个婆母是愿意被新妇拿捏的。
再说当今圣上也特别忌讳看到臣子家中兄弟阋墙。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家中兄弟不睦，仕途自然也不会是一片坦途。
姜云清把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都琢磨了一通，不由得感叹姜老夫人不愧是多年管家的老狐狸，这么棘手的事轻描淡写就丢给她了。
脑子不够使的人怕还眼热老夫人对她的看重，哪知这是祖母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她真是骑虎难下。
不过这一世老天让她重开一局，本就是让她来打老虎的。
所以，这虎她不仅要打，还要打的漂漂亮亮，才能助她从姜家杀出去，在上京重新搏个好名声。
眼下，她也只能借刀杀人了。
“母亲，可否陪女儿同去？”
敏锐如她，赵氏浑身的不自在尽数落在姜云清眼中。
前世，姜云清这侯府主母也同如今的赵氏处境相差无二。一时间，姜云清竟对赵氏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意。
左右前世今生赵氏除了跟她不亲近，对她未有过多关照，倒也没有加害过她。那如今，她就送这便宜母亲一场造化，也不谓不可。
若是有赵氏出面，她便不用担了冒犯长辈的恶名，亦能为父亲出了这口恶气。
赵氏猛然被姜云清点名，吃惊抬头，正看到一张清雅秀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一直都知道姜云清有一副好面貌，但压过了姜云月的风头，做娘亲的心头总是有几分吃味。
但看姜云清此刻表现得如此懂事，居然像是看穿了她的委屈和不堪，特意来为她解围似的，她再看这张脸就觉得欢喜油然而生，再不是之前那样，逼着自己装出来一副慈爱的模样。
“这，老夫人并未让……”赵氏想了想，还是要欲拒还迎一番，才能显出她并不是自请做这出头鸟，实在是为了给大姑娘帮衬一番罢了。
“母亲，幸得祖母信赖，让女儿去问询二叔父。但女儿心中惶恐，女儿初回家中，还不了解家中事务，与二叔父也不甚熟悉。实在是不敢冒犯长辈，还请母亲不吝赐教，女儿心中才是安稳。”
姜云清好话说了一箩筐，在众人面前为赵氏做足了脸面，若再是拖拖拉拉，推三阻四，她可就没耐心了。
心想着，姜云清上前握住赵氏双手，眼神恳切，手下暗暗用力，示意赵氏不要再拿腔拿调了。
戏够了，再不开场，角要跑了。
赵氏心中满意，朗声道：“既然如此，母亲今日就代你做一回主。去梧桐轩。”
拉着姜云清，带着一众婆子丫鬟小厮，浩浩荡荡往二房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