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叼着糖葫芦，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
外面那层糖衣被他舌尖一舔，甜得齁人，可牙齿一用力，咬破山楂果肉的瞬间，那股子激烈的酸味儿就跟不要钱似的，直冲天灵盖。
酸酸甜甜，甜甜酸酸。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他妈跟坐过山车似的，也跟他这几天的操蛋心情一模一样。
他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顾晏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坐姿笔挺，跟个要上电视接受采访的老干部似的。阳光从窗棂斜斜地打进来，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镀了层柔光，连那总是显得有些过分锐利的眼神，此刻都像是被pS大神p过了一样，柔和了不少。
这人……
林予的后槽牙用力，把一颗山楂嚼得稀巴烂。
这人到底想干嘛啊？
自从上次那个堪称“离离原上谱”的、差点把他肺活量都亲没了的吻之后，顾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也不能说变了个人。他还是那个掌控欲爆棚、说一不二的疯批，但疯批的外壳下，好像……又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现在，明明是把他关在这“予安居”里，跟养了个宠物没啥两样，可吃的喝的用的，没一样不是顶尖的。他不过是昨天随口嘟囔了一句“好久没吃糖葫芦了”，今天下午，这玩意儿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
以前吧，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跟狼盯着一块马上要到嘴的肉似的，赤裸裸的，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可现在呢，那股子侵略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包裹起来了，变得……温吞了？就好像那头狼突然学会了用小火慢炖，打算把他这块肉的滋味给煨到骨子里去。
这比喻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林予被自己的脑补给膈应得不行，烦躁地晃了晃脑袋。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这么被他温水煮青蛙，自己迟早有一天得被煮熟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到时候别说掰直了，自己怕是得被他掰成个麻花。
恐同直男最后的尊严，不容践踏！
他必须得问个清楚！
林予在心里给自己疯狂打气，加油呐喊，那架势，跟要上刑场没什么两样。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在鞋里紧张地施工，连夜抠出了一座迪士尼城堡。
他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对面的顾晏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噎着了？”
“没、没有！”
林予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炸毛，声音都高了八度。
喊完他就后悔了。
草，这么大声干嘛，搞得跟做贼心虚似的。
他看着顾晏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眸，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就跟被针扎了的气球似的，呲溜一下，全漏光了。
算了算了，还是下次吧……
林予自暴自弃地想，又抓起一颗糖葫芦往嘴里塞，试图用食物来掩饰自己的怂。
可就在他张嘴的瞬间，他看到了顾晏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他没看懂的笑意，还有一丝……纵容？
就好像一个大人，看着一个即将要做坏事、但又笨手笨脚的小孩。
妈的。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从林予的心底冒了出来。
这孙子肯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就是在看自己笑话！
士可杀不可辱！
林予脑子一热，那句在他心里排练了八百遍、每一次都因为各种原因卡壳的话，就这么不过脑子地、直愣愣地冲出了口：
“顾晏，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一出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都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
林予傻了。
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的声音，“咚咚咚咚”，跟打桩机似的，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完了。
芭比q了。
我他妈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就问出来了？我要不要现在假装被糖葫芦噎死？这样会不会显得自然一点？
他的大脑cpU已经彻底干烧了，各种离谱的念头跟弹幕似的疯狂刷屏，脸上更是烧得厉害，估计都能直接在上面摊鸡蛋了。他压根不敢去看顾晏的表情，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恨不得把那几颗山楂给盯出花儿来。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顾晏可能会愣住，可能会嘲笑他“你想多了”，可能会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可能会直接转移话题，当做没听见。
每一种可能，他连后续的应对台词和内心吐槽都想好了。
然而，他等来的，是一阵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沉默。
然后，一个低沉的、清晰的、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郑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
林予的脑子“嗡”的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顾晏。
只见那人依旧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他没有回避，没有闪躲，一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神认真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最重要的谈判。
然后，他看着林予的眼睛，非常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后面的三个字。
“我爱你。”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甚至都不是林予问的“喜欢”，而是更深、更重的“爱”。
林予的脑子，“轰”的一声，彻底当机了。
世界在他眼前碎裂，重组，最后变成了一片纯粹的、茫然的空白。
他预想过一万种可能，设计过一万种剧本，唯独……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对方会承认。
承认得这么干脆。
这么……郑重。
就好像，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个答案，只等着自己，傻乎乎地撞上来。
那三个字，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滔天巨浪，直接将他那条用“恐同”、“直男”的标签辛辛苦苦糊起来的破船，给炸了个粉碎。
林予张着嘴，手里那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他却毫无所觉。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三个字，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无限回响。
完了。
这下，是真他妈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