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民拳峰矗立在霜雪之牙的裙摆下,是一座由远古先民垒砌的环形石阵,历经数千年的风霜冰雪,巨大的石块早已被磨圆了棱角,覆盖着厚厚的冰壳,如同沉睡的巨人手挽着手,沉默地俯瞰着脚下荒凉的冰原。这里是古老的中立之地,传说中各个部落曾在此聚会,商议应对长夜之事。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浩、琼恩·雪诺,以及一小队精悍的守夜人游骑兵,抵达了这里。与他们同来的,还有那头收拢翅膀、在晨熹微光中宛如一座银灰色小山的月影。巨龙的存在,让这片古老的遗迹平添了几分神话般的色彩。
空气冷得能冻裂石头,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游骑兵们默默地检查装备,擦拭剑刃,脸上带着赴死般的决绝。琼恩穿着厚重的黑色毛皮斗篷,眉头紧锁,反复推演着谈判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唯有周浩,依旧是一身看似单薄的深色旅者装扮,静立在一块巨石旁,眺望着东方天际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神情平静如水。
“他们真的会来吗?”一个年轻的游骑兵忍不住低声问,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龙都来了,他们不敢不来。”忧郁的艾迪裹紧了破旧的斗篷,嘴里嘟囔着,“除非曼斯·雷德突然想尝尝烤野人的滋味。”他的冷笑话这次没能缓解紧张,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
周浩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记住,我们今天不是来打仗的。我们是来给墙内外所有人,寻找一条活路。保持警惕,但收起敌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琼恩也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到周浩身边:“周浩先生,如果谈判破裂……”
“那就意味着,维斯特洛失去了一次自救的机会。”周浩打断了他,眼神锐利,“但至少我们努力过。不过,我相信曼斯·雷德是个聪明人,他应该能看清,合作是唯一的生路。”
太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洒向冰原,也照亮了先民拳峰。就在光线驱散黑暗的同时,北方的雪线后,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们来了。
人数不多,大约二三十人,但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穿着各式各样的毛皮和皮革,武器五花八门,脸上带着常年在苦寒之地挣扎求生的风霜和彪悍。为首一人,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步伐沉稳,气度不凡。他穿着一件用无数不同颜色、质地的布片缝制成的华丽斗篷,那是他作为“塞外之王”的象征——每一片布都代表一个臣服于他的部落。他有着一张饱经风霜却依然英俊的脸,棕色的头发和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正是曼斯·雷德。
曼斯·雷德的目光首先被月影牢牢吸引,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他的瞳孔还是因震撼而微微收缩。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站在石阵中央的琼恩·雪诺和周浩。他的手下们则显得更加紧张,握着武器的手关节发白,敬畏而又恐惧地看着那头银色巨兽。
“琼恩·雪诺,”曼斯·雷德在几步外停下,声音洪亮,带着塞外特有的口音,“你带来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伙伴。但这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曼斯·雷德,”琼恩上前一步,不卑不亢,“仇恨改变不了我们都要面对的命运。凛冬将至,异鬼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说得好听!”曼斯身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部落首领怒吼道,“你们守夜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现在说合作?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我就不会只带这么几个人来,更不会让它出现在这里。”周浩平静地开口,指了指月影。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野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陷阱是对付敌人的。而今天,我们是来寻找盟友的。”
曼斯·雷德抬手制止了手下的骚动,他紧紧盯着周浩:“你就是那个骑龙的东方人?你代表谁?守夜人?史塔克?还是你自己?”
“我代表生存。”周浩迎着他的目光,“我代表那些不想死在寒冬里,更不想变成异鬼爪牙下活死人的所有活人。曼斯·雷德,你集结了十万人南迁,不是为了攻打长城,而是为了逃命。但长城挡不住死亡,只有活人团结起来,才能挡住死亡。”
谈判在古老的石圈内展开,双方隔着冰冷的空气,言辞如同刀剑交锋。
曼斯·雷德提出了他的条件:自由民必须通过长城,并获得长城以南的土地定居。
琼恩则坚持:过境可以,但必须放下武器,接受守夜人的监管,并承诺遵守律法,协助防守长城。
“放下武器?然后任由你们宰割吗?”一个野人酋长嗤之以鼻。
“分散安置?我们的部落怎么办?”另一个野人担忧道。
争论异常激烈,互不信任是最大的障碍。周浩大部分时间在倾听,只在关键时开口。
“武器可以暂时集中保管,由双方共同派人看管。待共同的威胁解除,再行归还。”周浩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至于部落,可以尽量保持完整地被安置在指定的赠地村落,由他们自己推举头领管理内部事务,但必须接受守夜人和未来北境之主的共同律法约束。”
他看向曼斯:“塞外之王,你需要给你的子民的不是一时的安全,而是长久的未来。史塔克家族重返临冬城后,我可以承诺,将在法律上承认自由民在北境的居住权和自治权。这是比抢掠和战争更可靠的保障。”
“史塔克?”曼斯挑了挑眉,“波顿家族现在占据着临冬城。”
“不会太久了。”周浩的语气充满自信:“盘踞在南方铁王座上的狮子,他们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仇恨他们的家族不止史塔克一家。多恩的高山雄鹰、河湾地的金色玫瑰,都在积蓄力量。”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野人首领,最后定格在曼斯·雷德脸上:“更重要的是,真正的龙王血脉并未断绝。在狭海对岸,‘征服者’伊耿的后裔已经崛起,她驾驭着真正的巨龙,拥有无垢者大军,她的目标是夺回祖先的宝座。当她的龙旗登陆维斯特洛之时,便是狮子和他们的走狗末日的开始。整个七国的秩序都将被重塑。到那时,北境必将回到忠于荣誉的史塔克手中。”
曼斯·雷德和他身后的首领们露出了震惊和思索的神色。他们不知道丹妮莉丝是谁,但“坦格利安”、“巨龙”、“征服者伊耿的后裔”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他们的认知深处。这意味着南方的局势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不再仅仅是北境内部的争斗。
曼斯·雷德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周浩,又看了看琼恩,最后望向南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清那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确实在权衡,权衡一条看似冒险但可能通往更广阔未来的道路。
“空口无凭。”良久,曼斯缓缓说道。
“时间会证明一切。”周浩回应,“但眼下,你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待。异鬼就在你们身后。是选择在长城下流尽最后一滴血,还是选择一条虽然艰难但充满希望的生路,在你一念之间。”
太阳渐渐升高,冰冷的阳光照在石阵上。曼斯·雷德终于抬起头,眼中做出了决断。
“琼恩·雪诺,我暂且相信你的承诺,还有你,”他看向周浩,“东方人的承诺。自由民可以放下武器,通过长城。我们会协助你们防守,直到真正的冬天过去。”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但如果守夜人背信弃义,或者史塔克家族无法兑现诺言……”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史塔克家族言出必行。”琼恩郑重承诺。
“我也会监督这一切。”周浩补充道。
一份基于巨大压力和共同威胁的脆弱盟约,在这古老的先民拳峰上,初步达成。没有欢庆,只有沉重的责任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曼斯·雷德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原中。
琼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大仗。他转向周浩,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这是唯一的路。”周浩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就是如何说服守夜人的弟兄们,以及应对即将到来的史坦尼斯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月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银色的龙翼展开。冰原上,一缕微弱的希望之火,已经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