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催促的声音,杨明晏略微思忖了下,便伸出手按了贴在门板上的藤皮赤纸福字上,可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抵触的。
与此同时,杨明嘉也在母亲的劝说下,踮起脚尖,将白嫩的小手伸得高高的,摸到了福字的正中央。
也许杨明嘉踮着脚尖有些吃力,并没有仰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可心中存疑的杨明晏却再度紧紧盯着自己的指尖,他实在不相信那股雾气还能再次出现。
在杨明晏的认知里,不管那名先生多受父亲母亲的推崇,也不论他所吟诵的言志诗是多么的洒脱,多么的立意高远,尽管自己也受到了些许感染,可方士始终就是方士,始终还是利用小把戏愚弄百姓的那群人,就算他再不慕名利、心系苍生,但还是难以挣脱固有窠臼,因此那雾气始终就是把戏,能施放一次两次,难不成还能继续施放?
只不过眼前的变化还是让杨明晏失望了,那雾气再度升腾起来了,他迅速转头看向妹妹,却见妹妹白嫩的小手被雾气所覆盖,而后雾气积聚在一起,便从妹妹的手背处钻了进去。
杨明晏大惊失色,他没料到这雾气会有如此变化,那钻入妹妹手背雾气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能做的只有抬起摸着红纸的手指,同时转回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此时映入眼帘的就只剩下雾气的尾巴了,其余的部分早已钻入了手中,他仍不死心,下意识的抖动了下手指,妄图将仅剩的雾气打散,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那股雾气一丝不剩的统统顺着他的手指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指尖便传来一股暖意,杨明晏根本没来及体会这雾气带来的变化,就举目看向自己的父母。
杨明晏只见父亲和母亲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妹妹,就像看着两个正在接受祝福的孩子。
下一刻,那暖气便从指尖迅速向上蔓延,转瞬便越过了肩胛,而后便顺着身体扩散开来,不多时,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体内隆冬的寒意就像残雪遇到烈日般,瞬间就融化的无影无踪。而那暖气在体内四肢百骸中循环一周后,竟然像是有意识似的主动收拢起来,最终汇聚停留在小腹位置。
经过暖意的流转,杨明晏再也感觉不到冬天的寒了,阵阵冷风刮在脸上再也不似刀子般割裂肌肤,而更像是拂面的春风,透着一丝爽快的凉意。那盘踞在小腹的暖意,就像是一块暖玉,一直滋养的身体。
‘难道这就是方士们说的丹田么?’杨明晏细细品味着小腹带来的温暖,一时便陷入了沉思。
“娘,身子变得好暖和,一点都不冷啦!”
杨明嘉脆生生的惊呼声唤醒了愣神的杨明晏,而后他又在父亲和母亲的脸上看到了理所应当的表情,一下就明白这种暖和的感觉并不是自己独有的,准确的说,凡是摸到这福字红纸的人都能拥有的。
杨振看到杨明晏又要开口说话,随即便用眼神制止了他,而后说道:“你们先回屋!顺便叫全伯过来。”
过了不多时,杨全便趋步至此,也许是走得有些快,额头上竟然微微有些冒汗,此时见到杨振正在角门处等着自己,便说到:“让老爷久等了,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杨振仍是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他只要在府内便总是这副表情,与在外面不苟言笑的肃穆表情截然不同:“都说过多少回了,这里又没外人在,别老爷老爷的叫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就还像我小时候那样,唤我振儿就好!”
杨全是杨振的远房表伯,为人精明且又忠厚本分,而杨振又是族中第一个拥有官身的,自从他被圣上任命县令以来,杨全便被族长指派来做府内管家,协助杨振及杨夫人打理府中大小事务。
而杨全听到杨振这么说,则轻轻摇了摇头,说到:“那不成,你既然已是县令老爷,又怎么能用小时候的称呼呢!称呼就是规矩,我要不守规矩,那群下人岂不是要翻天了!”
杨振不知这样的对话说了多少遍,都不能改变他这位表伯的想法,于是也就不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转而便指着门扉上的福字,说到:“全伯,你看看,这就是明晏和明嘉贴的,多规整!”
杨全顺着杨振手指的方向瞧去,却见两扇黑色的角门上各贴着一张红色福字,而后又走进几步,仔细瞧了瞧,又伸出手,摸了摸福字的边缘与中心,而后叹道:“少爷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贴的严丝合缝的!嗯,这字写的真俊,不过书体却没见过,若是传扬出去,必定能成为大家!”
杨全能被族长选中指派来做府内管家,自然也是读过书的,再加上又做了十年的管家,这眼力也算是有一些的。
杨振看到全伯触摸在福字上,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可是心中却无比紧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眼睛紧紧盯着全伯的手,可那道雾气像是失踪了一样,不管全伯怎么摸都没在升腾半点。
杨振又与杨全说了会儿闲话,便回房了,杨全看日已西沉,便去厨房催促晚饭了。
杨振看到夫人坐在椅子上,正搂着杨明嘉小声的讲着故事,而杨明晏则坐在一旁,手中正翻看着一本文集,而他们在杨振进屋的那一刻,都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他。
杨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后轻咳了声,说到:“也许能感受到那雾气的只有我们四人,毕竟这是仙缘,可遇而不可求的!”
听到这话,杨明晏便皱起眉头,问到:“爹,我还是搞不明白,这雾气到底是什么?为何那雾气会让身体暖洋洋的?还有,爹,你说这是仙缘,难道那人不是方士而是仙?”
杨振听到儿子的问话,便低头思索了会儿,而后表情变得尤为严肃,压低声音说到:“长话短说,我会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都说给你们听,切记,今日我说的话莫要外传,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更要做到锁于你我心间!”
这下就连年纪尚幼的杨明嘉也察觉出了气氛的凝重,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静静的听着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
杨振见到他们都已明白轻重,便将声音再度压低几分,说到:“他可能就是仙,虽然他说自己是红尘旅者,可是他却默认了那场祥瑞是出自他手!”
众人听到这话,所表现出来的状态都不一样。杨明嘉抬头疑惑的看着父亲,她只从母亲的故事中听说过仙,那是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或不是人,就是觉得特别的厉害;杨明晏则是瞪大了双眼,他虽然也在各种话本故事中听过看过仙的描述,可他觉得那都是假的,都是文人雅士或者乡野村夫想象中的存在,做不得真;而杨夫人却表现尤为淡定,好像在她意料之中一样。
杨振看到儿女的表现不觉得惊讶,可夫人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于是就问到:“夫人,你怎么这个表情?难道你已经猜到了?这是仙啊,传说中才有的存在,竟然让我们遇见了,还成了我的好友!你不觉得惊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