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蛇观回来时,天色已擦黑。牛车刚走到村口,沐雪就听到有人在指指点点。
“你听说了吗?”一个妇人扯了扯旁边的人,眼神四处张望,神秘兮兮地说道。
“啥事啊?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另一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去白蛇观上香,你猜我遇到啥了?那个沐雪,就是林屠夫家的闺女,喝了圣水后,突然吐出一大团黑血,当场晕死过去!可吓人了!你们说,她没淹死,会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附体了?”
“咦!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我听我男人说,那个崔氏就是被沐雪逼死的!”
“是啊,还有那个二狗子,被打断腿后也不知所踪!”
林屠夫听到这些妇人在背后嚼舌根,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骂道:“你们几个臭娘们,在那儿瞎嘀咕啥?白蛇观的观主都说我家沐雪福缘深厚!喝了圣水后,祛除了身体的暗伤!你们不懂就别瞎说!”
几个妇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不信。
“哎,我说林屠夫,别说我们嚼舌头,那确实是吐了一团黑血晕倒了。这么多年了,谁家喝了圣水会这样?还有,白蛇观的观主平日里连县里的老爷都不一定见得到,你家沐雪凭啥?不是我说你,编故事也得编得像一点!”
“你!臭婆娘,观主是神仙般的人物,我怎敢胡言乱语?不信你们去打听!别在这儿搬弄是非!我闺女福泽深厚,那是观主亲口说的!哪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再让我听见你们瞎说,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走走走!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别沾了晦气!”
“你们!别让我逮到!以后我家沐雪发达了,你们别想过来讨好处!”
“雪儿,别听他们胡咧咧!他们敢乱说,我就去砍了他们的嘴!”林屠夫怒气冲冲地说道。
沐雪却笑了:“爹,看着您这么维护我,就算被当成妖怪,我也开心!”
“瞎说什么!我闺女怎么会是妖怪?你死里逃生,肯定是神仙保佑!他们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林屠夫生怕闺女受刺激,身体扛不住。
“嗨,您闺女是那种别人一两句话就哭鼻子的人吗?我比那些儿郎还要厉害!再说了,有白蛇观观主的话在,迟早会传到村里。爹,您别理会他们,别气坏了身子!”沐雪拍了拍胸脯,不小心用力过猛,胸口还有些疼。
“爹,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沐雪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刚到家,隔壁的花花姐就上门来了。
“花花姐好!”沐雪笑着打招呼。
“林叔,沐雪妹妹!今天去上香还顺利吗?”林花花关心地问道。
林屠夫正要抱怨一番,却被沐雪抢先说道:“挺好的!白蛇观很灵验,花花姐也可以去拜拜,求个好姻缘,早日遇到如意郎君!”
林花花被沐雪一句话逗得满脸通红:“沐雪妹妹,别寻我开心了。”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林花花手脚麻利地开始烧火做饭。
吃过饭后,沐雪给豆芽换了水,看着豆子已经出芽,心里高兴得很。林屠夫在院子里劈柴,其实他哪里是在劈柴,分明是在拿柴出气。
忙了一阵,沐雪被林屠夫催着上床睡觉。然而,躺在床上的沐雪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让她感到害怕与不安。
索性睡不着,沐雪干脆琢磨起未来的发财路。琢磨了一整晚,直到清晨困意袭来,她才沉沉睡去。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喧闹声传了过来。
“村长,我就说沐雪醒来后状态不对!她肯定是被附身了!我们去把她抓起来,烧死她!”一个长得臊眉耷眼的瘦高个拉着村长往林屠夫家赶。
“林启东,林沐雪好歹是你侄女,你这怕是不妥吧!”村长被拉着,心里有些不快。要不是这货平时总孝敬自己,真想给他两棍子。
“嗨,什么侄女?我们林家村,说来说去哪家不是沾亲带故的?我们不能心软,得把祸害除掉,免得村里遭殃!”
“你小子不怕林屠夫报复?给你两刀!”村长心里有些不乐意。林屠夫可不是软柿子,崔氏的死和林屠夫的强势还历历在目。
“村长,要不这样,我们……”
沐雪家门口,林启东大声呵斥:“林屠夫,赶紧把沐雪交出来!沐雪就是妖孽,不杀她村子不宁!赶紧交人,要不然我们就烧房子了!”
“快点交人!不能让这个妖孽祸害咱们村子!在她的蛊惑下,已经死了一个,难道还要让她把我们村全嚯嚯完吗?”
林屠夫父女二人本想不予理会,谁知人越聚越多。
萧山听着很气愤,大声说道:“崔氏的死是自杀,本就是她害人不成,畏罪自杀!而且她是替她儿子死的!那有什么好说的!”
“萧山,你这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怕不是被沐雪那丫头迷花了眼!我看啊,沐雪时常跟在你屁股后面,你被迷惑了都不知道吧!”
萧山被说得耳朵一红:“我清醒得很!沐雪妹妹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坦荡!你们是妖怪,她都不可能!”
眼看大家都要被说服,林启东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嚷嚷:“你们何时见过死而复生?她肯定不是原来的沐雪!要不然,白蛇观的圣水怎么会让她吐血?”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神神鬼鬼的事,历来让人害怕又敬畏。不管是不是真的,沐雪必须死!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村民们纷纷叫嚷着。
村长看见林屠夫手里提着刀,膀子上的肌肉隆起,就连沐雪也拔出了腰间的菜刀。村长脚往后退了两步。
沐雪虽然心里慌得很,但对方已经逼上门来,她也心一横。在这个吃人的社会,绝不能心软!
“狗娘养的林启东,你在乱叫啥?小心我一刀结果了你!”林屠夫拿着刀指向林启东,一手把沐雪护在身后。
随着争吵声越来越大,周边的邻居也变得疯狂。
萧惠看见沐雪被人逼上门,头脑一热,拿起旁边的木棍,毫不犹豫地站在沐雪身后。
“萧惠,听话,回去!这里不关你的事!”沐雪呵斥道。
“我不!我吃你家的,喝你家的,我必须和你们站在一起!”萧惠抖着腿说道。
萧山看着妹妹义无反顾,转头看向父亲。
“看我作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还不快去!”萧父斥责道。
萧山赶紧拿起木棍,把萧惠和沐雪挡在身后。
林花花见此,也拿上木棍,不顾身后爹娘的喊叫。
“对不起爹娘,我想自己做主一次。沐雪待我如亲人,她受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抓!”
“你这个憨货,只是一些吃食,能让你拼上命吗?你这个憨货!”林花花的母亲大声喊道。
“逆女,还不回来?别连累你弟弟!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别认我们了!不听话,那就去死吧!逆女!要死就死,别连累我们!”林花花的父亲大声咒骂。
林花花流着泪,倔强地站在沐雪身后。这个妹妹,比自己的父母弟弟还要对自己好!自己被欺负了,都是她帮忙欺负回来的。沐雪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花花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快回去!”沐雪双眼湿润。或许这里不完美,但这里的感情却炽烈无比!
林屠夫鄙夷地看着林花花父亲,心里暗骂:“怂货!”
“村长,你看看,沐雪多大的本事,小小年纪就有人为她拼命!”
“村长,你发句话,我们这就把她抓起来!”林启东怂恿道。
村长假模假样地摸了摸胡须:“林屠夫,沐雪,你们看,这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众意难违。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自己证明你不是妖怪!证明不了,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村长仁慈!”众人附和道。
沐雪看着假模假样的村长,心里冷笑。不管怎么样,生的机会也要争取一下。
“什么死而复生?我根本没死,只是心跳变慢,呼吸减弱,造成了死亡的假象!”
“你说你还不是妖怪附体?原来的沐雪根本就不懂这些!”
“你为何知道我不懂?人丑就要多读书!我这么多年跟在萧山哥后面转,也识得字!圣贤书我读不懂,杂书还不允许我看了?难道我要到处炫耀我读了多少书?搞笑!”
“那你为何在白蛇观中吐血?”
“那也简单,人受伤了,都会流血。没流血,就会有淤血。用银针刺入就会流出血。我落水后定是伤到内里,所以喝了圣水后,吐出了身体的淤血。如果我是妖怪,那岂不是要现原形?如果我是妖怪,我又怎么走得出白蛇观?”
“还有,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秘密,要不要我都说一说,证明我就是我?那就说说崔氏,和她搅合的人可太多了,需要我一个个念吗?”
众妇女都瞥向自己的相公,众男子面对妻子阴恻的目光,内心多少有些内疚。
林启东不信邪:“你说呀,我才不信!”
“好,去年的腊月初八,你曾约崔氏去磨坊……”
“林启东,你这个天杀的!你说你和崔氏清清白白的!哎呀,我不活了!”林启东的妻子一听就不得了,要死要活的。
“林沐雪,你话可别乱说!小心我告去官府!”
“你别慌嘛,我还没说完。中途崔氏嫌弃你丑,根本没去。你在磨坊待了一晚上都没等到崔氏,反而被找来的婶婶揪着耳朵回家了!”
对于林启东而言,被传和崔氏有一腿,都比传被崔氏嫌弃丑还要好受些。
听到众人的嬉笑,林启东夫妇比吞了苍蝇还难受,相互打骂起来。
“如果还不能证明,那我保不齐,下句话说什么了!”沐雪盯着村长看,看得村长心里毛毛的。
沐雪一番说辞,吓得大家都沉默了。谁家肚里没几个小九九?
村长见此不好收场,只好说道:“好了,林启东,你也真是,说是风就是雨,一天天瞎琢磨啥?哪里来的妖怪?我看你才是妖怪!我看你就是欠打,搅得村里不安生!以后村里修路,你要多出十天工,以示惩戒!”
“林施主,真是聪慧!看来本使没白来。既然你没事,我也不多留了。这次下山本是去远游,观主托我来此赠送一物!”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白蛇观的神使!
青衣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符牌,蛇形纹饰拱卫着“白蛇”二字。
“天啊,那不是白蛇观的神使符牌吗?”村民们惊呼道。
“各位施主,你们没认错,那就是神使牌。对白蛇神有感应的,才能成为神使!师妹,欢迎加入白蛇观!哈哈,我走了,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记住,师兄我是白一凡!”
在人们的错愕间,白一凡在一阵白烟后消失不见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逮着林启东一顿臭骂。
村长赶紧上前:“我就说,沐雪这么乖的孙女,怎么可能是妖怪?都怪林启东那个憨货!快给老头子我瞧瞧神使牌!”
村长打着哈哈,林屠夫却根本不给面子:“村长,我们家要煮饭了,没多余的碗筷!”
村长暗骂林启东不是个东西,连累了自己。沐雪这眼看就要攀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