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80年,当丹妮莉丝从塞拉斯手中接过那封信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的振动,如同蜻蜓点水,却在沐青那泰坦神只般的感知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坦格利安的纹章了。自从十五岁那年,在母亲亚莉珊王后的安排下,她乘坐着远行者小队的船只离开龙石岛,奔赴那片未知的废墟,她就以为自己与那个世界,已经彻底割裂。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块坚硬的火漆,上面印着的三头火龙纹章狰狞而又熟悉。一丝来自君临的、混杂着海盐与古老魔法的气息,顺着指尖的触感,钻入她的鼻腔,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她的灵魂深处,那个名叫秦媛媛的幼儿园老师在低语,而丹妮莉丝公主的过往,则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红堡冰冷的走廊,长得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石壁上巨龙的头骨在火把下投出怪诞的阴影。父王杰赫里斯那双充满智慧却又带着疏离的眼睛,他总是坐在高高的铁王座上,像一座遥远的、令人敬畏的山。还有母亲亚莉珊王后,她怀抱的温度,她发间好闻的柠檬香,以及她每次为自己梳理银发时,那充满担忧的、欲言又止的叮咛。
“他们……还好吗?”丹妮莉丝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沐青就坐在她的身边,巨大的身躯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山峦,为她挡住了议事大厅里所有窥探的视线。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通常懒散的黑眸此刻锐利如鹰,捕捉着妻子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他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剧烈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思念、恐惧、期待与抗拒的复杂风暴。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封信背后可能牵扯的政治旋涡。
坦格利安。
这个姓氏在维斯特洛,就意味着权力的游戏,意味着血与火,意味着永不停歇的阴谋与背叛。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妈的,管他什么国王王后!
晨曦之城就是他们的伊甸园,是他用十年血与火、十年孤独与疯狂,为妻女一手打造的绝对庇护所。他只想和家人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到天荒地老,管他妈的维斯特洛洪水滔天。他不想让媛媛再回到那个让她感到冰冷的地方去。
丹妮莉丝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清晰地映着沐青那张写满了“老子不爽”的担忧的脸。她看穿了丈夫的想法,看穿了他那笨拙却又无比真挚的保护欲。
她主动握住了沐青那如同小山般巨大的手掌,用自己柔软的十指,包裹住他粗糙而布满老茧的指节。
“青,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拂过世界树叶梢的微风。
她没有立刻打开信,而是将头轻轻靠在沐青宽厚得如同城墙的肩膀上,仿佛在汲取力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飘忽:“我记得,媛媛小时候,最喜欢听公主的故事。她总梦想着有一天,能穿上漂亮的裙子,回到城堡,见到自己的国王父亲和王后母亲。”
沐青的心猛地一颤。
他最无法抗拒的,就是妻子用这种方式,将“秦媛媛”和“丹妮莉丝”两个身份揉碎了,再重新组合起来,向他展露她灵魂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
丹妮莉丝坐直身体,目光不再迷离,变得清澈而坚定,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紫水晶。
“现在,丹妮莉丝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有了你,有了依依和豚豚。但她心里,还是会牵挂着远方的父母。就像……就像你也会想念地球的爸爸妈妈一样。”
最后一句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沐青的心脏上。他巨大的身躯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是啊,他怎么会不想呢。午夜梦回,他多少次看到父母在地球那头的白发,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是他永恒的痛。
将心比心,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丹妮莉丝看出了他的动摇,乘胜追击,将话题从感性拉回了理性。
“而且,我们不能永远躲在瓦雷利亚的迷雾里。青,你比我更懂,在政治上,神秘就等于威胁。我们越是强大,越是与世隔绝,维斯特洛的那些贵族就越会猜忌我们。这种猜忌,迟早会变成战争。”
她用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块坚硬的火漆。火漆应声而裂,露出了里面折叠整齐的信纸。
“所以,我必须回去一次。不是作为坦格利安的公主去争夺什么,而是作为晨曦之城的女主人,去告诉他们,我们的家在这里。”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对那张冰冷的铁椅子,没有半点兴趣。”
“只有让他们安心,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信纸在她的手中缓缓展开,一股熟悉的、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亚莉珊王后独有的笔迹,优雅而温和,一如她本人。
信中的内容,正如丹妮莉丝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一句涉及政治,没有一句提及晨曦之城的力量。通篇,都只是一个母亲对远嫁女儿最深切、最朴实的思念与担忧。
“我亲爱的丹妮,我的小龙,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众神在上,希望你一切安好……”
“君临城里流传着许多关于你的传说,他们说你成为了瓦雷利亚的女王,说你的丈夫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泰坦神明。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但我只想知道,那个叫沐青的‘泰坦’,他对你好不好?你有没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听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我的心就像被蜜蜂蜇了一样,又甜又痛。我多想亲眼看一看我的外孙女,抱一抱她,听她叫我一声外祖母……”
“你的父亲,那个固执的老头,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每天都会在地图厅里,对着那片名为‘瓦雷利亚’的空白,站很久很久……”
读到最后,丹妮莉丝的眼眶已经彻底湿润。两行清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信纸上,洇开了一小片墨迹。她再也控制不住,将脸埋入沐青宽阔的胸膛,发出压抑的、低低的抽泣。
议事大厅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壁炉中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丹妮莉丝那令人心碎的哭声。
沐青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所有的利弊得失。风险、阴谋、战争……这些词汇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但最终,所有理性的分析,都被妻子那温热的泪水彻底融化。
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到废墟时,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对着不存在的月亮,呼唤着远在地球的父母时的那份绝望。
他想起了自己。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与其说是在骂人,不如说是在骂自己那颗不争气的、软得一塌糊涂的心,“最看不了女人哭了。”
他伸出那条比普通人大腿还粗的巨大手臂,将哭泣的丹妮莉丝,和不知何时凑过来、正睁着一双好奇大眼睛看着信纸的女儿蕾妮娅(沐依依),一同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是如此的宽阔,如此的温暖,仿佛能隔绝世间一切的风雨。
丹妮莉丝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解地看着丈夫。
“去!必须去!”沐青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整个议事大厅嗡嗡作响,“岳父岳母想女儿了,天经地义!这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咱们不仅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他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丹妮莉丝都愣住了。
沐青松开妻子,猛地站起身。他那两米六的巨大身躯投下山峦般的阴影,一股蛮不讲理的霸道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看向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塞拉斯,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护妻狂魔”的炽热光芒:“塞拉斯!”
“在,领主大人。”塞拉斯的身影仿佛从阴影中渗透出来,无声无息。
“通知凡德尔!‘静默海蛇号’和所有二十艘幽灵级战船,组成最高规格的护航舰队!船上的弩炮全部换成凯尔最新研制的‘精灵钢’破甲弩,弹药带足三倍基数!”
“通知凯恩!从圣域守卫和黑曜石卫队里,给我挑出五百个最能打的精锐!组成‘泰坦之拳’护卫队!把凯尔那小子压箱底的、用‘晨曦之钢’混合了噬龙蛇鳞片粉末打造的试验型板甲都给老子拿出来,给护卫队全员换上!咱们这次回娘家,排面必须拉满!”
“是!”塞拉斯深深低下头,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了然的光。
沐青又看向丹妮莉丝,脸上的霸道瞬间化为百炼钢成绕指柔,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媛媛,你带上依依,还有她那头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的水晶龙‘星曦’。让外公外婆看看咱们家的小宝贝有多可爱。”
他顿了顿,大手一挥,补充道:“银光也得跟着!必须跟着!你骑着它去!”
丹妮莉丝终于破涕为笑,她站起身,用粉拳轻轻捶了一下他坚硬如铁的胸膛,嗔怪道:“哪有你这样的,回趟家弄得像要去打仗一样。父亲和母亲会吓到的。”
“打仗?不不不,”沐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精灵中也显得格外洁白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的痞气,“咱们是去探亲。不过嘛,顺便也让维斯特洛的那些乡巴佬们开开眼,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神之领域’的‘家庭旅行’!”
他大步走到那幅巨大的瓦雷利亚地图前,目光越过狭海,精准地投向了那片名为“维斯特洛”的大陆。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在场所有精灵都热血沸腾的威严。
“媛媛你的心太软,你只想着让他们安心。但我告诉你,对付那些玩弄权力的贵族,光让他们安心是不够的。你得让他们害怕!”
“我们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就算我们对那张破铁椅子没兴趣,我们也有随时能把那张椅子连同坐着它的人一起捏碎的力量!只有根植于恐惧的和平,才是最稳固的和平!”
他转过身,巨大的手掌轻轻抚上丹妮莉丝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宠溺与不容置疑的宣告。
“让他们看看,我沐青的女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就算是她爹,是维斯特洛的国王,也不行!”
这声霸道到极致的宣言,让丹妮莉丝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甜蜜与安全感。她知道,无论前方的道路是红堡的鲜花地毯,还是潜藏在阴影中的刀光剑影,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她就无所畏畏。她要的和平,他会给她。用他独有的,最直接、最粗暴,也最让她安心的方式。
而一旁的塞拉斯,则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形再一次悄然隐入议事大厅的阴影之中。
领主大人的“家庭旅行”,他听懂了。
这不仅是一次探亲,更是一次武装巡游,一次向整个世界展示肌肉的战略威慑。
对他和他的【暗影】部门来说,这意味着一场更大规模、更复杂的战争,即将在维斯特洛的土地上,无声地打响。
他需要立刻去启动那些在潘托斯、在潮头岛、甚至在君临城内,已经潜伏了数年之久的“静默行者”们。
一场风暴,即将在狭海的另一端,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