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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丹妮莉丝启程的消息传来,三个月恍如隔世。

她的船队早已驶过泰洛西,在里斯换乘了精灵远行者那如天鹅般优雅的海船,正向着瓦雷利亚这片被诅咒的土地破浪而来。

沐青兴奋到失眠。

连续数个星期,他都在晨曦之城里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的脑子里,他的心里,他的每一寸神经末梢,都只剩下丹妮莉丝的身影,根本挥之不去。

他每天都跑到自己所能抵达的极限,站在瓦雷利亚半岛最东边的悬崖边缘,眺望那片永恒不变的灰蒙蒙的烟海。他像一座被风化的石像,日复一日,顽固地凝望着远方。黑曜,那个沉默寡言的精灵领袖,有时会无声地站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深邃的蓝色眼眸里是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对的忠诚。他看不懂领主的行为,但他明白,领主在等待。

整个晨曦之城的精灵们都看在眼里。他们伟大的、如同神只一般的领主,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他会对着空无一物的大海发呆一整天,有时候又会突然握紧拳头,对着空气挥舞,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他们完全听不懂的古怪音节。

“‘为了部落’?那是什么部落?”年轻的斥候希尔躲在黑色的岩石后,小声问身边的同伴,“是新的敌人吗?”

她的同伴,一个更加年长的战士,摇了摇头,压低声音:“不知道。但凯恩大人说了,不要打扰领主。他……在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仪式。”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神”,此刻的内心活动丰富到能写成一部史诗级轻小说。

“快点啊,快点啊……我的公主殿下,你的泰坦骑士已经等得快要长蘑菇了。”沐青心里哀嚎着,脚尖在悬崖边上烦躁地碾着碎石。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怪事发生了。

这一天,当沐青习惯性地走到那条无形的边界线时,他感觉……有点不一样。曾经那股将他死死摁在废墟深处、如同万钧巨力般排斥他的感觉,似乎……减弱了?

他愣住了,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没错。那种像是要把他全身骨骼都压碎的沉重感,变得轻柔了许多。就像从一座大山,变成了一座小土丘。

沐青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没有窒息般的压迫。只有脚下黑色火山岩被踩得“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

咸腥的海风带着浓郁的硫磺味道,狠狠扑在他的脸上,吹动他的长发。他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烟海那黑色的海水在翻涌,能闻到其中蕴含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腐朽气息。

他竟然真的在向外走!

这不对劲!

沐青先是狂喜,随即又满心都是疑云。要知道,以前别说靠近烟海,他连离开世界树笼罩的核心区域都会感到寸步难行,每一步都像在背负着整个世界。

他皱起眉,不再犹豫,直接在脑海里呼叫那个古老而温和的存在。

“世界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禁闭’要解除了?”

世界树的意识如清泉般流过他的脑海,带着古老而温和的回响:“因为‘女神’正在归来。丹妮莉丝承载着精灵女神的祝福,在这片土地上,她即是女神的化身。”

沐青懵了:“女神?丹妮莉丝?化身?”

“是的。”世界树的声音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她离你越近,你我与她的共鸣就越强。我的力量,她的力量,都会因此得到数倍的增幅。随着她的成长,这种增幅将没有上限。这片土地正在因为她的靠近而苏醒,它对你的排斥,自然也在减弱。”

沐青愣住了,他消化着这个信息,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自言自语:“等会儿……我也被黄金泰坦祝福过啊,怎么感觉屁用没有?别人家的祝福都是增益bUFF,我这就是个dEbUFF?”

话音未落,脑内响起了芯片那冰冷到毫无波动的电子吐槽声。

【目标个体逻辑谬误。请重新评估“祝福”的定义。】

芯片的声音像是直接从西伯利亚的冰层里挖出来的。

【对比分析:常规阿斯塔特修士在此世界压制下,战力不足标准值的百分之一。而你,领主大人,维持着近乎完整的战斗潜能。】

沐青还没来得及反驳,芯片的数据流就像瀑布一样再次刷屏。

【黄金泰坦的祝福核心是‘极致的破坏’与‘纯粹的战斗本能’。将此祝福赋予一个善于思考、内心戏丰富、爱好吐槽而非纯粹毁灭的个体,本身就是一种极端严重的资源错配。】

【更正:祝福效果已完全体现。若非此祝福,你的神造之躯所蕴含的能量,尚不足以引发整个世界规则的强烈排斥。你之所以被囚禁于此,正是因为你太强,强到世界本身都在恐惧你的‘破坏’潜能。】

芯片的结论像一记灌注了铅块的重锤,狠狠砸在沐青的心口上。

他呆立在原地,海风吹得他有些发冷。

搞了半天……他妈的搞了半天!这张听起来牛逼哄哄的“黄金泰坦祝福”,就是一张无期徒刑的判决书?!

就是因为它,他才被死死地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是因为它,他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主动去寻找自己的妻女?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愤怒从胸腔深处猛地窜起。

“我操!”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一块人头大小的火山岩上。那块岩石仿佛被攻城巨炮击中,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呼啸,像一颗黑色的流星,以恐怖的速度瞬间跨越数百米的距离,一头扎进不远处的烟海。

诡异的是,岩石入海,连一个最微小的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兽吞噬。

沐青喘着粗气,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嘎嘣”的脆响。

“不过……”就在他快要被怒火吞噬时,世界树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盆清凉的水,浇熄了他心头的火焰,“你不必为此烦恼。精灵女神的到来,她那生命与创造的神性,可以中和并安抚你身上那股被世界所排斥的毁灭之力。她能让你走得更远,直到……彻底挣脱这片土地的束缚。”

沐青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股冲天的怒火在0.1秒内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狂喜。

他脱口而出:“懂了!彻底懂了!世界树你是个固定电源,那我老婆丹妮莉丝不就是我的移动充电宝嘛!还是超级快充的那种!”

【警告:比喻不当。将女神化身比作消耗品,情感模块评估为极低情商行为。建议领主大人在与目标个体‘丹妮莉丝’会面时,谨慎使用此类比喻,以免触发不可预知的负面后果。】

芯片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却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沐青此刻哪还顾得上理会它的毒舌,他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喜悦与期盼。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摆脱束缚,大步流星地走出这片废墟,骑上凯多,飞到丹妮莉丝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咕啦啦啦啦啦!”他忍不住又发出了标志性的怪笑,笑声在空旷的悬崖上回荡,吓得远处岩缝里探头探脑的几只变异海鸟扑棱着翅膀仓皇逃窜。

又是三个多月过去。

这几个月里,沐青每一天都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他能走得越来越远,那股排斥力从一座小土丘,变成了一捧沙,到现在,几乎已经微不可察。

他甚至可以在烟海的边缘“洗脚”了。当然,他不敢真的把脚伸进去,只是站在被黑色海水浸湿的沙滩上,感受那股带着硫磺和死亡气息的凉意。

精灵们对于领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习以为常的崇拜。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神只正在逐步展现他真正的力量,收复这片被诅咒的大地。只有沐青自己知道,这是他的“移动充电宝”快要到货了。

这一天,天空一如既往的灰暗,烟海的海面也一如既往的死寂。

当沐青再次像一座雕塑般站在海边时,他习惯性地眯起眼睛,望向视线的尽头。

突然,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在那片永恒的、仿佛凝固了的灰色帷幕之中,出现了一抹……圣洁的白色。

那白色很小,像一粒尘埃,但他那被阿斯塔特体质强化过的视力,绝不会看错!

那不是海鸟,不是浪花,更不是幻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白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白点在缓慢地,但却坚定地变大。

不是一艘。

而是一支舰队。

精灵的船队!

它们的船身线条优美流畅得不似凡间之物,白色的巨帆在灰色的风中饱满地鼓动,船首像上闪烁着柔和而圣洁的魔法光辉。它们不像是在这片死亡之海上航行,更像是在这片污秽的画布上滑行、起舞。那些翻涌的、带着剧毒的黑色海水,在靠近它们船身数米之外时,就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被温和而坚定地排开。

它们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短暂的、清澈的水痕。

为首那艘最为巨大的船只,通体如同用月光雕琢而成,优雅而高贵。在它的甲板上,一个银发的身影迎风而立。

即便隔着遥远到足以让人绝望的距离,即便她的身影渺小得如同一个像素点,沐青也能一眼认出她。

是他日思夜想,刻骨铭心的妻子——秦媛媛。

是这个世界,他的丹妮莉丝!

……

同一时间,精灵海船“星辰之拥”号的甲板上。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这位年仅15岁的公主,正扶着光滑的船舷,眺望着远方那片传说中的禁忌之地。

她的侍女和护卫都远远地站着,不敢打扰。自从进入这片海域,公主殿下就变得愈发沉默,但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公主殿下,风大了,您该回船舱了。”一位忠诚的王家骑士担忧地劝说道。这片海域的风都带着不祥的硫磺味,让他很不舒服。

丹妮莉丝却没有回头,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船舷,感受着从大陆方向吹来的风。

那风中,没有其他人感受到的死亡与腐朽。

她感受到了一种呼唤。

一种温暖、焦急、带着无尽思念的呼唤,仿佛穿越了时空,直接响彻在她的灵魂深处。

“妈妈,是爸爸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那是沐伊伊,她灵魂中的女儿。

“是的,宝贝。”丹妮莉丝在心中温柔地回答,“我们……快要到家了。”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灰色的陆地。她知道,她的“巨人”,她的丈夫,就在那里等着她。

……

沐青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没有灰色的天空,没有黑色的海洋,没有脚下冰冷的岩石。

只剩下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白色的身影。

他等待了太久。

在这片地狱般的废墟里,他像一个孤魂野鬼,挣扎、战斗、嘶吼。他用中二的台词和夸张的笑声来伪装自己,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来麻痹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把所有的思念和痛苦都压在心底,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

可是在这一刻,当那个身影出现时,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都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土崩瓦解。

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灵魂深处的堤坝,化作汹涌的洪流,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喊出那个在梦里重复了千万遍的名字。

“媛……媛媛……”

他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一股灼热的暖流猛地涌上眼眶。

沐青的双眼,不争气地被泪水彻底浸满,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不堪。

他这个身高两米五,能手撕巨兽,拳碎山岩的神造阿斯塔特,这个在精灵眼中如同神只的晨曦之城领主,此刻却像一个迷路了太久、终于看到回家灯火的孩子,站在海边,哭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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