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当第一缕熹微的光挣脱地平线的束缚，穿透烟海终年不散的浓雾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咆哮。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海浪，而是巨龙舒展双翼时，撕裂空气的轰鸣。
迷雾如被君王驱赶的臣民，惶恐地向两侧退去。一座由数百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联合舰队，如同从神话中驶出的幻影，缓缓出现在“双子壁垒”——警戒岛与守望岛——之间那开阔的水道上。
这是一支足以让任何王国胆寒的矛盾舰队。
走在最前方的，是精灵风格的战舰。它们的船身狭长而优雅，线条流畅得仿佛由一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通体漆黑，却在晨光下流淌着内敛的翠绿色光华。船帆并非布料，而是用世界树的巨叶与银光巨龙的龙筋混合编织，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质感，上面绘制着巨大的【银龙盘翠树】旗帜。它们航行时悄无声息，如同一群滑行于水面的黑色天鹅，高贵而致命。
紧随其后的，是挣脱者军团的钢铁艨艟。这些战舰与精灵的优雅截然相反，它们是纯粹为了战争与复仇而生的怪物。船身宽阔而敦实，由无数块巨大的钢板铆接而成，上面布满了粗大的撞角与尖刺。船体被漆成压抑的暗红色，仿佛干涸的血迹。它们的桅杆上悬挂的不是风帆，而是巨大的、用铁链固定的【无镣者咆哮】战旗。每一艘船都像一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钢铁巨兽，沉默着，却散发着沸腾的怒火。
优雅与野蛮，新生与复仇，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此刻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舰队的最前方，是旗舰“静默海蛇号”。它比任何一艘精灵战舰都更庞大，船首的撞角被雕刻成一条狰狞的、张开巨口的海蛇，蛇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巨大的、能发出幽幽绿光的宝石。
沐青、丹妮莉丝，以及身披特制铠甲的蕾妮娅，并肩站立在船头，他们的身后，是代表着晨曦之城二十年怒火与希望的无敌舰队。
海风吹拂着沐青近乎两米六的雄健身躯，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如同涂抹了金粉。他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由不知名巨兽皮革制成的战裙，肌肉块垒分明，仿佛古希腊神话中走出的泰坦。他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那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属于社畜的懒散，但更多的，是即将面对最终boSS的兴奋。
“咕啦啦啦啦啦！”他忍不住发出一阵白胡子式的豪迈笑声，打破了船头的宁静，“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我等的花儿都快谢了！终于可以把这奴隶弯的渣滓，连同他们的破城，一起打包送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芯片，检测当前舰队综合战力指数。】沐青在心里默念。
【毒舌-07号为您服务。】脑海中，那熟悉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综合评估中……精灵舰队集群，战力评级：A+，技术代差优势明显。挣脱者舰队集群，战力评级：b-，士气加成极高，但协同性堪忧。空中单位：凯多、银光，战力评级：S++，具备战略级毁灭能力。综合结论：本次远征的理论胜率高达99.78%。】
【那剩下的0.22%呢？】
【0.22%的失败可能性，源于指挥官（也就是您）可能在关键时刻突发中二病，喊出意义不明的招式名称，从而导致舰队指挥系统出现短暂混乱。】
沐青“……”
沐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决定无视这个毒舌芯片的吐槽，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妻女。
丹妮莉丝今日穿着一身洁白的、由世界树叶片织成的长裙，银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庞大的舰队。她没有沐青那样的兴奋，她的美丽中带着一丝神性的悲悯。二十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她那份属于“生命女神”的气质愈发沉淀。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十五万的精灵与挣脱者，他们心中交织的情感——对战争的紧张，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对奴隶主们最纯粹的憎恨。这些情感如同一道道溪流，通过与世界树的链接，汇入她的感知。
“战争，终究是残酷的。”她轻声说，声音仿佛能抚平海面的波涛，“希望这场战争，是这片土地上最后一场战争。”
沐青伸出巨大的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妻子身体的微凉。他知道，丹妮莉丝的心中，始终怀着对生命的敬畏。
“放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它。然后，我们就能回家，陪豚豚一起研究新的菜谱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站在他们身旁的蕾妮娅，则是一个奇异的存在。二十六岁的灵魂，被困孩童的身体里。
这具躯体，是父爱与母爱的结晶，是世界树精华与泰坦神力的奇迹造物。然而对于蕾妮娅来说，它更像一个精致到完美的华丽囚笼。二十六年的心智与记忆，被禁锢在这副连走路快了都会被母亲担忧地抱起来的幼小躯壳中。
她身上穿着的，并非寻常铠甲。那是一套由首席大工匠凯尔倾尽心血、融合了精灵钢与陨星黑铁打造的杰作，名为【静滞之心】。铠甲的每一片甲叶都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紫色。甲胄表面没有雕刻任何战功或图腾，只铭刻着由大祭司诺雅亲手绘制的、上百个散发着微弱银光的静默符文。
它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镇压”。
镇压她体内那与日俱增、却日渐失控的混沌神力。
此刻，这套冰冷的杰作正隔绝着海风的吹拂，也隔绝着父亲宽厚手掌的温度与母亲温柔的拥抱。蕾妮娅能感觉到，胸口核心处那块由世界树之心碎片制成的镇流器，正随着她的心跳，有节奏地吸收着她体内溢散的能量，将其转化为铠甲表面那些符文的微光。
【力量正在增长……阈值上限已提升至7.3%。】
【警告：情绪波动剧烈。混沌能量出现不稳定峰值。建议进行冥想或物理镇定。】
脑海中，响起的不是父亲那款毒舌芯片，而是另一道更温和、更机械的声音。这是凯尔为她这套铠甲专门设计的辅助系统，【守护者-01号】。
蕾妮娅无声地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她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倒映着父亲那雄壮如山岳的背影。
父亲很高兴。那种即将拆掉一个经营了二十年的游戏账号、并且还是个氪金垃圾账号的兴奋感，几乎要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喷薄而出。蕾妮娅完全理解，对于一个曾经的社畜来说，没有什么比亲手把压榨阶级送进历史垃圾堆更爽的事情了。
母亲很悲悯。她与世界树相连，能感知到身后舰队中每一个灵魂的喜怒哀乐。那些挣脱者军团心中燃烧的复仇烈焰，那些新生精灵对家园的守护誓言，都像潮水般涌向她，让她无法像父亲那样纯粹地享受战争的快感。
而我呢？蕾妮娅自问。
我是什么？
她看到一名年轻的精灵水手，在经过她身边时，恭敬地低下头，眼神里是混杂着崇拜与敬畏的狂热。在他眼中，她是神之女，是未来的象征。
她又瞥见不远处，一名挣脱者军团的老兵，那个在角斗场里徒手搏杀过剑齿虎的男人，正用一种怜悯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种血腥之地的小女孩。
看，这就是信息差。蕾妮娅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属于二十六岁成年人的自嘲。他们都只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一面。没人知道，这副小小的铠甲之下，困着一个多么渴望与父亲并肩作战，而不是被他护在身后的灵魂。
“依依，在想什么呢？”
沐青那雷鸣般的声音将蕾妮娅从思绪中拉回。他转过身，巨大的手掌习惯性地想落在女儿头顶，却被那身冰冷的铠甲阻挡。他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最后只能有些尴尬地落在女儿的肩甲上，发出“铛”的一声轻响。
“爸爸，我叫蕾妮娅。”她用一种尽量显得成熟的语气纠正道，但从这副身体里发出的，依旧是软糯清脆的童音。
“咕啦啦啦啦，都一样，都是我的宝贝女儿。”沐青豪迈地笑着，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怎么了？看到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怕了？别担心，等会儿打起来，你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等爸爸把那些坏蛋都打飞了，你再睁开眼，好不好？”
蕾妮娅的内心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她知道父亲是爱她，但这种爱，有时让她感到窒息。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再次强调，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愠怒。这股情绪波动立刻引来了体内力量的躁动，胸口的镇流器光芒一闪，将那股躁动的能量吸收。
“当然，当然，”沐青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们的蕾妮娅已经是大姑娘了。但是……打打杀杀这种事，太脏了，不适合你。你看，爸爸跟凯尔专门打造了这套‘公主快乐甲’，就是让你漂漂亮亮地看风景的。”
公主快乐甲……
蕾妮娅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她严重怀疑，父亲那堪比黑洞的命名品味，是不是也是“神造阿斯塔特”体质的副作用之一。
“沐青。”丹妮莉丝轻柔的声音响起，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覆盖在蕾妮娅的头盔上。与沐青被隔绝在外的粗犷不同，丹妮莉丝的指尖，仿佛能穿透冰冷的金属，将一股温润的、带着世界树气息的暖流传递进来。
【接收到外部生命能量注入。混沌能量稳定度提升。】
“她不是害怕。”丹妮莉丝凝视着自己的丈夫，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无奈，“她是……不甘心。”
她比任何人都懂自己的女儿。那份被困在幼童之躯里的成年灵魂的焦灼，那份渴望证明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她都能通过与世界树的链接清晰地感知到。
丹妮莉丝蹲下身，让自己与女儿平视。她隔着头盔，轻轻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蕾妮娅，我的孩子。”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想战斗。但你的力量，还不是时候。就像一颗种子，它需要时间，在最安全的土壤里，长出最坚固的根。然后，才能在风雨中绽放出最美的花。”
“这套铠甲，不是囚笼。”丹妮莉丝抚摸着那些静默的符文，“它是你的土壤。等你学会了如何控制，而不是被力量吞噬，总有一天，你会亲手脱下它。到那时，整个世界的天空，都将是你的战场。”
母亲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抚平了蕾妮娅心中的躁动。她点了点头，不再争辩。
是啊，总有一天。她暗自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公主，而是能与你们并肩的，蕾妮娅·坦格利安。
“报告领主！”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暗影行者皮甲的精灵斥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船头，单膝跪地。他不是【银月游侠】，而是隶属于塞拉斯【暗影】部门的战斗员。
“总司令，凡德尔大人请您前往指挥甲板。‘翡翠商会’在警戒岛外围布设的最后一批‘静默浮标’传回了信息。敌人，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
沐青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代之的，是属于“持锤泰坦”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女，点了点头。
“走吧，去看看这帮赶着投胎的渣滓，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静默海蛇号”的指挥甲板，是一个融合了魔法与未来科技的奇妙空间。它并非传统的露天舵盘，而是一个位于船体核心的、巨大的半球形舱室。舱室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团由世界树根须编织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绿色光球。此刻，光球的表面正清晰地投射出周围数百海里的实时三维海图。
海图由无数细小的光点构成，海水、岛屿、暗礁，甚至每一股洋流的走向都清晰可见。这是塞拉斯的【暗影】与凡德尔的舰队花费了二十年时间，用生命与金钱铺设的、覆盖了整个瓦雷利亚周边海域的“天网系统”。
舰队总司令凡德尔正站在光球前，这位被海风与烈日侵蚀得如同老海狼般的精灵，眼神锐利如鹰。他指着海图东侧边缘，那片代表着警戒岛外海的区域。在那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红色光点组成的箭头，正缓缓向着晨曦舰队的方向移动。
“领主大人。”凡德尔的声音沉稳如深海，“根据‘静默浮标’传回的能量反应分析，一支约三十艘船组成的舰队，正在向我们靠近。从他们的航速和阵型来看，应该是奴隶湾联军的先头侦察部队。”
“三十艘？”沐青巨大的身躯靠在舱壁上，双手抱胸，发出一声嗤笑，“就这点人？够我们塞牙缝的吗？我还以为他们会把家底都掏出来呢。”
站在阴影中的塞拉斯，无声地摇了摇头。他那张普通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深灰色的眼眸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分析着一切。
“领主大人，这只是前菜。”塞拉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根据我安插在渊凯的‘种子’传回的最后消息，奴隶湾这次集结的，是史无前例的庞大联军。仅战舰就超过五百艘，总兵力号称十六万。他们的主力舰队，此刻应该还在悲痛湾集结，等待阿斯塔波的无垢者军团全部上船。”
“十六万？”白发苍苍的卡萨斯，这位挣脱者军团的领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巨斧，骨节因用力而发白。二十年的等待，他体内的复仇之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压抑得更加炽烈。
“很好。”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在黑暗中依旧森然的白牙，“这样，才够我们杀。”
沐青瞥了一眼战意高昂的卡萨斯，又看了看海图上那支孤军深入的敌方舰队，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属于社畜的懒散笑容。
“塞拉斯，分析一下，这帮先头部队的指挥官，是什么货色？”
塞拉斯的目光在光球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调出了几行由古瓦雷利亚语写成的资料。
“巴卡兹·莫·迪拉克斯。阿斯塔波善主，无垢者总教官克拉兹尼的副手。根据资料，此人是奴隶主中的新生代野心家，对晨曦之城充满了病态的‘求知欲’，他此行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活捉我们的‘样本’。”
“活捉？”沐青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有意思。他还真敢想。”
他向前一步，巨大的手掌按在代表着敌方舰队的红色光点上，仿佛要将它们直接捏碎。
“凡德尔。”
“在。”
“传我命令。”沐青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银月游侠】所属的‘信鸦级’快船前出，用一次齐射，把这些苍蝇给我从地图上抹掉。告诉莉娅，我只要结果，过程她自己决定。”
“但是……”沐c青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光芒，“瞄准他们的旗舰打。我要让巴卡兹·莫·迪拉克斯，还有他身后那十六万大军都看清楚。”
“惹毛了我们，神，也救不了他们。”
同一时刻，奴隶湾先遣舰队旗舰，“不屈之鞭号”上。
巴卡兹·莫·迪拉克斯正站在船头，用一架镶嵌着象牙与黄金的单筒望远镜，贪婪地注视着远方那片传说中的烟海。他年轻、英俊，与其他肥胖臃肿的奴隶主截然不同。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皮甲，而非累赘的托卡长袍。他代表着奴隶主阶级中更危险的未来——一个试图用“理性”和“科学”来优化奴隶制度的怪物。
“真是壮观啊……”他放下望远镜，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如此浓密的火山灰，如此混乱的磁场，如此沸腾的海水……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实验室！”
一名船长模样的男人凑了过来，谄媚地笑道：“巴卡兹大人，再壮观也不过是一片诅咒之地。等我们抓到那些传说中的精灵，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您的种植园。”
“不，你错了，高尔。”巴卡兹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冰冷的光芒，“种植园？太低级了。葛拉兹旦那些蠢货只想着把精灵当成玩物和商品，而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永恒的生命，超凡的智慧，对领袖绝对的忠诚……你们难道不明白吗？这是一种完美的、超越了无垢者的生物兵器！只要能破解他们诞生的秘密，我们吉斯卡利的荣光，将不再局限于厄斯索斯。维斯特洛，夏日之海，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他的声音充满了狂热的感染力，让周围的船长们也跟着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了望手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前方！迷雾里有东西！”
巴卡兹立刻举起望远镜。只见远方的浓雾，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十艘狭长、优美、通体漆黑的舰船，如同一群优雅的黑色天鹅，悄无声息地从雾中滑行而出。
它们的船帆并非布料，而是一种半透明的、闪烁着翠绿色光华的奇异材质。船首像并非狰狞的撞角，而是优雅的、引颈长鸣的天鹅。
“精灵船！”一名船长失声惊叫，“跟传说中一模一样！”
巴卡兹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看到的不是威胁，而是即将到手的、最完美的实验素材。
“冷静！全舰队，弓弩手上前！准备投网！记住，我要活的！我要完整的、毫发无伤的精灵！”他兴奋地大喊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一群幽灵下达捕猎的命令。
然而，那十艘精灵快船并没有靠近。它们在进入弓弩射程的极限距离时，便优雅地调转船头，侧面对准了他们。
巴卡-兹皱起了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些船……没有划桨，没有弩炮，他们想干什么？
下一秒，他得到了答案。
没有炮火的轰鸣，没有箭矢的破空。只有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森林深处的嗡鸣声。十艘精灵快船的侧舷，数十个闪烁着翠绿色光芒的符文法阵同时亮起。空气中的能量被瞬间抽空、压缩，凝聚成数十枚只有手臂粗细、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翠绿色箭矢。
“那是什么？魔法？”巴卡兹瞳孔骤缩。
没等他想明白，那数十枚光矢已经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后发先至。
它们的目标并非那些普通的战船，而是精准地、无一例外地，射向了舰队中央最华丽、最庞大的旗舰——“不屈之鞭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光矢接触到船体的瞬间，仿佛热刀切入黄油，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进去。巴卡兹甚至能看清，一枚光矢从他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穿过，他能感受到那股纯粹、浩瀚、却又带着勃勃生机的能量。
一秒钟的死寂。
然后，毁灭降临。
从光矢命中的每一个点开始，翠绿色的、如同藤蔓般的能量纹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在整艘“不屈之鞭号”上蔓延开来。坚固的船板、粗壮的桅杆、冰冷的铁器……所有的一切，在接触到这绿色纹路的瞬间，都迅速地、诡异地“风化”了。不，不是风化，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存在”，化作了最原始的、细碎的粉尘。
巴卡兹惊恐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戴着名贵宝石戒指、正在构想宏伟蓝图的手，正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为绿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不……这不可能……我的实验……我的帝国……”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在周围所有奴隶主舰队船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艘象征着渊凯荣耀的巨舰“不屈之鞭号”，连同船上包括巴卡兹在内的数百名船员，就在这片诡异的绿光中，无声无息地、优雅地、彻底地……分解了。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海风吹过，只留下一片闪烁着翠绿色光点的、空荡荡的海域。
做完这一切，那十艘精灵快船仿佛只是驱赶了几只烦人的苍蝇，优雅地调转船头，再次隐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残余的二十九艘奴隶主战船，如同被施了石化法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眼球暴突，仿佛看到了神话中最恐怖的场景。
许久之后，一个凄厉的、如同杜鹃啼血般的惨叫，才划破了这片死寂。
“怪物……他们是怪物！！！”
“快跑！离开这里！离开这片被诅咒的海洋！！”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瞬间引爆了整支舰队。船长们嘶吼着，水手们哭喊着，他们疯狂地调转船头，不顾一切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逃窜。阵型、命令、荣耀……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无声的毁灭面前，化为了齑粉。
而在“静默海蛇号”的指挥甲板上，那片代表着敌方先遣队的光点，其最核心、最亮的那一个，已经悄然熄灭。剩下的二十九个红色光点，则像一群受惊的鱼群，仓皇地向东溃散。
沐青打了个哈欠，仿佛刚刚看完一场无聊的开胃小菜。
“嗯，不错。”他懒洋洋地评价道，“莉娅这丫头，干得挺漂亮。精准、高效，还带点行为艺术。这下，他们该知道，瓦雷利亚的土特产，不是谁都能随便来‘进货’的。”
卡萨斯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震撼与狂喜的复杂表情。他戎马一生，见识过最血腥的厮杀，最惨烈的战争。但他从未见过如此……“优雅”的毁灭。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神罚。
他单膝跪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虔诚，对沐青低下了他那颗从未屈服过的头颅。
“领主大人……请下令吧。我的军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为您的舰队，踏平前方的海岸了。”
沐青看了他一眼，笑了。
“不急。”
他走到三维海图前，巨大的手指在遥远的、代表着弥林城的光点上，轻轻敲了敲。
“前菜已经上了。现在，该让主菜的客人们，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