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里攥着那只青铜罗盘，冰凉的触感让他脑子格外清醒。白天误把师父当成“归西”的糗事还在脑子里打转，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里藏着“机会”——师父要是真没了，自己哭丧哭得越伤心，村民们就越觉得他孝顺，以后在村里也能少受点白眼；而且要是把“丧礼”办起来，说不定还能收点村民们送的米面油，省得以后没饭吃。
这么一想，刘笑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他悄悄起身，摸黑走到师父的卧室门口，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传来师父均匀的呼吸声，还夹杂着轻微的鼾声。刘笑心里一喜：师父睡得这么沉，肯定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正好能让他“演”一场好戏。
他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房间，找了块最旧的黑布，胡乱缠在胳膊上——村里办丧礼，晚辈都要戴黑布，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戴，可缠在胳膊上总没错。然后又对着镜子挤了挤眼睛，想挤出点眼泪，可挤了半天，只挤出几滴眼药水似的水珠，还没等流下来就干了。
“算了，哭不出眼泪就靠嗓门凑！”刘笑嘀咕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让语气听起来悲悲切切的，然后就往村口跑。
此时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鸡刚叫过第一遍，大部分村民还没起床，村口老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刘笑找了块石头坐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哇”的一声就喊了出来：“师父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您还没把算卦的本事都教给我，还没看着我进城赚钱，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了啊！”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么一喊，瞬间打破了村里的宁静。附近几户村民家的灯“啪嗒”一声就亮了，窗户里陆续探出几个脑袋，疑惑地往村口看。
“这不是刘笑的声音吗？他怎么哭成这样了？”
“听他喊师父，难道是刘半仙出事了？”
“不会吧？昨天我还看见刘半仙帮邻村看风水回来，精神头还挺好的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赶紧穿上衣服，往村口跑。没一会儿，村口就围了十几号人，张大爷扛着锄头，李婶拎着围裙，连平时很少出门的王奶奶都拄着拐杖来了，一个个都满脸焦急地看着刘笑。
“刘笑，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刘半仙真出事了？”张大爷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刘半仙在村里威望高，要是真没了，对村民们来说也是个损失。
刘笑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哭得更“伤心”了，一边用袖子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说：“张大爷，李婶，王奶奶……我师父他……他没气了！我早上起来，看见他躺在卧室里一动不动，鼻子底下都没气儿了，我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真没了？”村民们都愣住了，脸上满是惊讶。李婶皱着眉头说：“昨天我还跟刘半仙说话，他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是不是昨天喝酒喝多了，伤着身子了？”
“肯定是！”刘笑赶紧顺着话往下说，“我师父昨天帮王大户家看风水，喝了不少酒，回来就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肯定是酒喝多了，伤着五脏六腑了……师父啊！都怪我，我要是昨天拦着您，不让您喝那么多酒，您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太没用，还没学好算卦，不能帮您分担，还总惹您生气……”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站起来，拍着大腿喊：“师父啊！您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学算卦，肯定进城赚大钱，不给您丢脸！就是您走得太急了，都没享过一天福，我还没给您买过好酒好肉，还没带您去城里看看……”
村民们听着，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张大爷拍了拍刘笑的肩膀，安慰道：“刘笑，你也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是常事，刘半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你放心，刘半仙平时帮了咱们村不少忙，他的丧礼，咱们肯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的，不会让他受委屈。”
“是啊刘笑，你别难过了，有什么事，咱们村民们一起帮你扛着。”李婶也附和道，“我回家拿点白面和鸡蛋，给你做碗热乎饭，你哭了这么久，肯定饿了。等会儿咱们再去道观，把刘半仙抬到祠堂里，再找个先生选个好日子，把他下葬了。”
“谢谢张大爷，谢谢李婶，谢谢大家……”刘笑假装感动得说不出话，心里却乐开了花——没想到村民们这么实在，不仅要帮他办丧礼，还要送米面鸡蛋，这下以后的日子有着落了。
没一会儿，村民们就各自回家忙活起来。有人回家拿米面油，有人去请村里的老先生选下葬的日子，有人则拿着锄头和铁锹，准备去道观把刘半仙抬到祠堂里。刘笑跟在村民们后面，一边走一边“哭”，时不时还跟村民们说几句感谢的话，装得像真的一样。
走到道观门口，刘笑心里有点发虚——要是师父这时候醒了，看见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会知道他在装哭丧，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揍。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道观大门，对着里面喊：“师父，村民们都来帮您办丧礼了，您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村民们跟着走进院子，张大爷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直接往刘半仙的卧室走，准备把刘半仙抬出来。刘笑跟在后面，心里“怦怦”直跳，眼睛紧紧盯着卧室门口，生怕里面传出师父的声音。
可没等他们走进卧室，就听见卧室里传来“嗝——”的一声响亮的酒嗝，紧接着，就是刘半仙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刘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被煮熟的虾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师父醒了！这下全完了！
村民们也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大爷停下脚步，疑惑地说：“这……这不是刘半仙的声音吗？他不是没气了吗？怎么还能说话？”
就在这时，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半仙穿着一身旧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有点肿，显然是刚睡醒。他揉了揉眼睛，看见院子里站满了村民，还有人扛着锄头铁锹，刘笑胳膊上缠着黑布，脸上还带着“哭痕”，顿时就懵了：“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都跑到我道观里来了？还有刘笑，你胳膊上缠黑布干什么？谁出事了？”
刘笑低着头，不敢看师父的眼睛，手指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师……师父，我……我以为您……您归西了，所以就……就喊村民们来帮您办丧礼……”
“归西？”刘半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绿了。他指着刘笑，气得手都抖了：“你这混小子！我就是昨天喝多了，睡了个好觉，怎么就归西了？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啊！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没人管了，能随便偷鸡摸狗，能把我的罗盘卖了换钱啊！”
“不是的师父，我没有盼着您死！”刘笑赶紧抬起头，摆着手解释，“我早上起来，看见您睡得特别沉，喊您也没反应，就以为您出事了，一时慌了神，才去村口哭丧，喊村民们来帮忙的……我不是故意的，师父您别生气了！”
“一时慌了神？”刘半仙气得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要打刘笑，“你慌了神会先去村口哭丧？会缠上黑布装孝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能收村民们的米面油，能省得我管你，能不用学算卦了！你这没心没肺的混小子，我平时白疼你了！”
村民们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大爷扛着锄头，笑着说：“刘半仙，原来你没出事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也是被刘笑这小子骗了，他哭得那么伤心，我们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都赶紧来帮忙了。”
“是啊刘半仙，”李婶也笑着说，“我还回家拿了白面和鸡蛋，准备给刘笑做热乎饭，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刘笑这小子，也太能装了，哭得比真的还伤心，我们都信了。”
村民们的笑声越来越大，还有人调侃刘笑：“刘笑，你这哭丧的本事，比你师父算卦的本事还厉害啊！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多孝顺呢！”
“刘笑，你是不是早就盼着刘半仙死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去村口哭丧，还把我们都喊来了？”
“刘笑，你胳膊上的黑布是哪儿来的？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刘半仙出事啊？”
刘笑被村民们调侃得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不敢说话，任由村民们笑话，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刘笑啊刘笑，你怎么这么蠢，怎么就没确认清楚师父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就去村口哭丧，还把村民们都喊来了，现在好了，不仅被师父骂，还被村民们笑话，以后在村里更抬不起头了。
刘半仙看村民们笑得热闹，又看了看刘笑通红的脸，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他叹了口气，对村民们说：“让大家见笑了，都是我这徒弟不懂事，没确认清楚就瞎嚷嚷，耽误大家时间了。大家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别在这儿围着了。”
“没事没事，刘半仙，没耽误我们时间，”张大爷笑着说，“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们也放心了。以后刘笑这小子，你可得好好管管，别让他再干这种荒唐事了。”
“是啊刘半仙，刘笑这孩子，就是太没心没肺了，你得多教教他，让他懂事点。”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然后陆续散去了。走的时候，李婶还把带来的白面和鸡蛋放在了道观的石桌上，说：“刘半仙，这白面和鸡蛋你拿着，给刘笑补补身子，他今天也哭了半天，肯定累了。”
刘半仙接过白面和鸡蛋，说了声谢谢，然后看着村民们都走光了，才转过身，瞪着刘笑：“你这混小子，现在知道丢人了？刚才在村口哭丧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人？你给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先确认清楚，就去喊村民们来帮忙办丧礼？”
刘笑低着头，小声说：“我……我早上起来，看见您睡得特别沉，喊您也没反应，就以为您出事了。然后我就想着，要是您真没了，我哭丧哭得伤心点，村民们就会觉得我孝顺，以后也能少受点白眼，还能收点米面油，以后有饭吃……我不是故意要骗您，也不是故意要骗村民们的。”
“你还知道要饭吃！”刘半仙没好气地说，“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不能耍小聪明，你全忘了？你以为靠装哭丧就能骗到村民们的同情，就能拿到米面油？要是我今天真的醒不过来，你这么做也就算了，可我只是睡了个好觉，你就这么盼着我死，还耍这种小聪明，你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师父，我错了。”刘笑的声音更低了，眼泪这次是真的快掉下来了，不是装的，是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也觉得委屈，“我不是盼着您死，我就是怕您没了，我一个人在村里活不下去，没人护着我，也没饭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撒谎，再也不耍小聪明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刘半仙看着他，心里也软了下来。他知道刘笑这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妈，是自己把他捡回来养大的，他心里其实很害怕孤独，也害怕没人管他。这次他这么做，虽然荒唐，可也是因为害怕，因为没安全感。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刘笑的肩膀：“行了，我也没真的怪你。只是你要记住，做人不能靠撒谎和耍小聪明，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先冷静下来，确认清楚，不能瞎嚷嚷，更不能盼着别人出事。”
“我知道了师父，我以后肯定记住您的话。”刘笑赶紧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好好跟您学算卦，好好赚钱，以后养您，再也不让您担心我了。”
“好，我等着你的话。”刘半仙笑了笑，指了指石桌上的白面和鸡蛋，“你去厨房，把这些白面和鸡蛋收起来，然后煮点粥，再蒸两个馒头，我饿了。吃完早饭，我继续教你看罗盘，昨天教你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刘笑赶紧擦干眼泪，笑着说，“我昨天都记住了，罗盘中间的指针，红色的指南方，黑色的指北方，还有几个简单的方位，我都记在心里了。我现在就去厨房煮粥蒸馒头！”
说完，他就赶紧跑过去，把石桌上的白面和鸡蛋搬到厨房，然后开始生火做饭。他一边生火，一边哼着歌，心里的委屈和丢人都烟消云散了。他觉得，有师父在身边真好，就算被师父骂，也觉得很温暖。
刘半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看着刘笑忙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拿起桌上的罗盘，眯着眼睛看了看，心里想着：这混小子，虽然荒唐，可本质不坏，只要好好教，以后肯定能有出息。等他再懂事一点，就把进城的事再跟他说说，让他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长长见识，也好有个更好的未来。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飘出了粥的香味和馒头的香味。刘笑端着两碗粥，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一碟咸菜，放在石桌上：“师父，粥和馒头都好了，您快尝尝，我这次蒸的馒头，肯定比上次好吃。”
刘半仙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松软香甜，果然比上次好吃。他点了点头：“嗯，不错，手艺越来越好了。看来你这小子，只要肯用心，做什么都能做好。”
刘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也拿起馒头，大口吃了起来。师徒俩坐在院子里，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院子里满是温馨的气息。
吃完早饭，刘笑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刘半仙坐在石桌旁，把罗盘放在桌上，等着刘笑过来学算卦。刘笑洗完碗，擦干手，赶紧跑到石桌旁，坐在师父对面，眼睛紧紧盯着罗盘，一脸期待。
刘半仙拿起罗盘，指着上面的圈层，对刘笑说：“昨天教你认识了指针和方位，今天我教你认识罗盘上的‘二十四山’，这‘二十四山’是看风水的关键，每个山都对应着不同的方位，也对应着不同的吉凶，你可得好好记着。”
“好！”刘笑赶紧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这是他昨天特意去小卖部买的，准备用来记师父教的算卦知识。他认真地听着师父的讲解，一边听一边记，时不时地提问，师父也耐心地给他解答。
阳光渐渐升高，院子里的影子越来越短。刘笑学得很认真，虽然“二十四山”很复杂，记起来不容易，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很有趣。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跟师父学算卦，以后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再也不耍小聪明，再也不惹师父生气，也再也不让村民们笑话他了。
刘半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也很欣慰。他知道，刘笑这孩子，终于开始懂事了。只要他能一直这么用心学下去，以后肯定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就算以后自己不在了，也能靠这门本事在社会上立足，过上好日子。
师徒俩在院子里学了一上午，刘笑虽然只记住了“二十四山”的一半，可还是觉得收获满满。他拿着小本子，反复看着上面的笔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生怕自己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