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咔嚓咔嚓”的刮擦声,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锉刀在同时摩擦着青铜与骨骼,瞬间变得密集而响亮,从四面八方每一口棺椁的缝隙中渗透出来,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声浪,狠狠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空气中原本就浓郁的陈腐恶臭,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骤然翻涌沸腾,变得更加刺鼻呛人,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众人的呼吸。
“妈的,什么东西在里边?闹耗子呢?”王胖子声音发紧,下意识地握紧了工兵铲,手电光柱慌乱地扫过最近的一口棺椁。
光束下,那厚重棺盖与棺体结合的缝隙处,细微的灰尘和铜锈正被从内部持续震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切地想要破壳而出。
“不是尸变。”张起灵的声音冷冽如冰,他已然将黑金古刀横在身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快速扫视着整个棺椁矩阵的布局,“是虫。很多。”
“虫?!”吴邪的心脏猛地一缩,云顶天宫里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尸蟞群、蛇沼中钻入人皮的诡异黑毛蛇……种种恐怖回忆瞬间涌上心头,让他遍体生寒。
仿佛是为了印证张起灵的话——
“砰!噗嗤——!”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液体喷溅的声音!最近的一口棺椁的棺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顶开了一道足有手臂宽的缝隙!
下一秒,一团粘稠、蠕动、闪烁着黑亮幽光的活物,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黑色脓血,从缝隙中猛烈地喷涌、倾泻而出!
手电光立刻死死聚焦过去!
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甲壳黑亮如玄铁、边缘带着锯齿状狰狞凸起的恐怖生物!
它们长着疯狂开合的、布满细密尖齿的口器,以及无数对快速划动、令人眩晕的节肢长足!
它们拥挤着、攀爬着、相互叠压撕咬,发出那种密集到极致的、令人牙酸脑胀的 “窸窸窣窣” 声!
无数双复眼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嗜血、毫无情感的猩红光芒!
千年尸蟞! 而且是经过特殊环境豢养,远比他们在任何地方见过的都要更大、更凶、更嗜血的变种!
“我艹你祖宗!”王胖子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将手中的工兵铲如同拍苍蝇般狠狠抡了过去!
“啪嚓!噗叽——!”
几声令人极度不适的脆响和汁液迸射声,几只首当其冲的尸蟞被沉重的工兵铲瞬间拍成了肉泥,墨绿色粘稠的汁液和碎裂的甲壳四处飞溅。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杀伤对于汹涌的虫潮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更多的尸蟞瞬间就淹没了同伴的尸体,如同黑色的浪头,顺着工兵铲的木柄就朝胖子的手臂疯狂攀爬而上!
“滚开!给老子滚开!”胖子吓得肝胆俱裂,拼命甩动胳膊,脚下连连后退,差点被自己绊倒。
而这仅仅是一场毁灭性灾难的序曲!
如同点燃了连锁反应的引信,整个沉寂了数千年的青铜棺椁矩阵,在这一刻被彻底、疯狂地激活了!
砰砰砰!噗嗤!哐当!嘎吱——!
接二连三、越来越密集的爆响和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口又一口青铜巨棺的棺盖被内部的力量顶开、挪动、甚至有的直接被掀飞出去,砸在旁边的棺椁或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大大小小的缝隙出现在几乎每一口棺椁上,更多的、更庞大的尸蟞群,如同从地狱闸门中释放出的恶鬼,从这些禁锢了它们千百年的囚笼中倾泻而出!
眨眼之间,地面上就铺满了厚厚一层蠕动、翻滚、相互践踏的黑色甲壳!
它们汇聚成一片真正的、汹涌澎湃的黑色死亡潮汐,那令人窒息的“窸窣”声已经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精神污染!
虫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高,并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贪婪,向着场中唯一的活物——吴邪一行人——席卷而来!
“背靠背!围成圈!别被冲散!”解雨臣临危不乱,厉声嘶吼,压过了令人心胆俱裂的虫鸣。他手中那柄纤细却异常坚韧的特制金属棍瞬间舞动起来,划出道道残影,精准狠辣地将扑向自己面门和要害的几只尸蟞抽飞、点碎!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解家当家的优雅,但速度和力量却提升到了极致,显示出极其扎实的功底。
无需多言,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瞬间做出反应!五人急速向中心靠拢,背对背形成一个微小而脆弱的防御圈。
数道手电光柱在周围疯狂扫射、晃动,试图驱散黑暗,却只能照亮扑面而来的、无穷无尽的、闪烁着冰冷黑光和猩红眼点的恐怖浪潮!
张起灵成为了这个防御圈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他的黑金古刀真正化身黑色闪电,舞动间几乎看不见刀身,只有一片密不透风的黑色光幕笼罩在他身前!
刀光过处,扑上来的尸蟞无不被精准地一分为二,或被凌厉的刀气绞得粉碎!
绿色的粘稠体液如同下雨般泼洒,在他脚下迅速汇聚成一小滩泥泞。
他的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最极致的高效杀戮,牢牢守住了压力最大、虫潮最汹涌的一个方向。
黑瞎子发出一声不知是兴奋还是无奈的怪笑,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两把造型奇特、弧度诡异的弯刀。
他的刀法诡谲刁钻,不见大开大合,只见刀光如毒蛇吐信,闪烁不定,专挑尸蟞关节连接处、复眼、口器内部等最脆弱的要害下手!
往往刀光一闪,就有数只尸蟞莫名其妙地肢节分离,或瘫软下去,或疯狂自相残杀起来。
他的身法更是滑溜得像条泥鳅,总能在虫群扑咬的缝隙间以毫厘之差堪堪避开,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游刃有余,为其他几人分担了不小的压力。
王胖子将工兵铲舞得虎虎生风,如同旋风般护住身前。
他力量惊人,每一次全力拍击都能清空面前一小片区域,将十几只尸蟞如同拍苍蝇般砸得甲壳凹陷、汁液横飞!
“来啊!你们这些没屁眼的臭虫!胖爷我送你们回炉重造!”他一边疯狂挥铲,一边用最粗鄙的语言给自己壮胆,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恐惧。
然而,吴邪和解雨臣的压力巨大。吴邪手持匕首,奋力劈砍突刺,但他武力本就是团队中最弱一环,主要依靠灵活的身法和张起灵、黑瞎子的掩护进行闪避和补刀。
即便如此,他也数次险象环生,尸蟞那狰狞的口器几乎擦着他的裤脚和衣摆划过,冰冷的甲壳触感让他汗毛倒竖。
解雨臣的金属长棍更适合点穴、格挡和中距离精准打击,对付这种数量庞大、悍不畏死、只需近身就能造成伤害的小型敌人,显得颇为吃力。
很快,他的小腿和手臂上就被几只漏网之鱼爬了上来,尖锐的节足试图刺透衣裤!
他只得快速用手套拍打、或用棍尾精准地将其挑飞、碾碎,动作虽未慌乱,但防御的节奏已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这样下去不行!数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耗也被耗死了!”吴邪气喘吁吁地喊道,汗水混合着溅上的腥臭液体,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奋力用大白狗腿刺穿一只凌空飞扑向他咽喉的尸蟞,墨绿色的汁液几乎糊了他一脸。
“必须想办法突围!或者找到克制它们的东西!这些东西怕什么?”解雨臣一棍扫开面前五六只叠罗汉般扑来的尸蟞,声音依旧竭力保持镇定,但急促的喘息暴露了他体力的飞速消耗。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不再犹豫,把刀上的污秽甩净,就打算划上手掌。
“不行,小哥。还有办法,不准放血,听到没有。”吴邪死死抓住张起灵不准他划。
“小哥,你听天真的,我们这么多人呢,哪里需要你放血。你真敢当,你信不信天真敢哭你个水漫金山!”胖子一边打尸鳖一边贫。
“我说,大徒弟,你拦着就拦着,不让哑巴动手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你那清水芙蓉的脸就保不住了!”
“胡说,小哥在我旁边呢,我怎么会受伤呢!对了,火!胖子!你带来的燃烧瓶呢!”吴邪猛地想起胖子之前炫耀的“大杀器”,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喊道。
“操!忘了这终极法宝了!”王胖子闻言,精神一振,一边奋力挥舞工兵铲抵挡潮水般的攻击,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将胸前的背包转到身侧。
几只尸蟞趁机沿着他沾满污物的裤腿急速往上爬,冰凉的触感吓得他哇哇大叫,疯狂跺脚扭动。
黑瞎子身影如鬼魅般一闪,刀光如庖丁解牛般掠过,胖子腿上的几只尸蟞瞬间被精准地削断了关键的节足,噼里啪啦地掉了下去。
“快点,胖爷,请客吃饭别磨蹭,大家等着你的‘硬菜’呢!”
胖子终于掏出了那两个装有琥珀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又迅速从口袋里摸出防风打火机和一小块备用的引火布条。
“谁有酒?高度数的!这宝贝需要助燃才能烧得旺!”
“接着!”解雨臣眼观六路,从自己贴身急救包的侧袋里精准地抛过去一个小巧的金属扁壶,“高浓度医用酒精,够劲!”
胖子手忙脚乱地接住,用牙齿咬开壶盖,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酒精迅速倒在布条上,塞进玻璃瓶口,一个简易却威力十足的燃烧瓶瞬间完成!
“都给爷闪开!胖爷请你们看烟花!”王胖子目眦欲裂,用打火机“啪”地点燃浸满酒精的布条,看准尸蟞涌来最密集、尤其是几口仍在不断喷涌虫潮的青铜棺椁方向,用尽全力将燃烧瓶投掷过去!
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火光的死亡弧线,准确地砸在了一口棺椁的侧面和密集的虫群之中!
“轰——!!!”
一声剧烈的爆响,烈焰猛地腾空而起!酒精和高浓度燃料瞬间爆燃,形成一团直径数米的炽热火球,将那片区域的尸蟞、棺椁甚至空气都无情地吞噬了进去!
“噼里啪啦——滋滋——!”
一阵密集得如同年节鞭炮、又夹杂着油脂被灼烤的令人作呕的声响,从烈焰中疯狂传出!那是无数尸蟞的甲壳在高温下瞬间爆裂、汁液被蒸干的声音!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臭、蛋白质烧糊和奇异腥味的浓烈黑烟滚滚升起,刺激得众人连连咳嗽。
火焰,确实有效!
被火焰直接吞噬的尸蟞瞬间蜷缩碳化,周围离得稍近的虫潮也如同遇到了天敌,本能地出现了一阵明显的畏缩和混乱,疯狂地向后倒退,互相践踏,试图远离那死亡的光与热。汹涌的黑色潮汐,第一次被硬生生逼退了一小块!
“有用!真的有用!”吴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污物,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和颤抖。
“还有一个!咱们炸出一条路来!”胖子精神大振,如法炮制,准备扔出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燃烧瓶,试图在无穷无尽的虫潮中,清出通往某个可能存在出口方向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举起手臂,引燃布条的瞬间——
咯咯咯……嘎吱——轰隆!
一阵更加沉重、更加巨大、带着金属疲劳扭曲和巨石摩擦的恐怖声响,猛地从洞穴的最深处、从那些体型最为巨大、纹饰格外狰狞诡异的青铜棺椁内部传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躁动的虫群,而是来自那些棺椁本身!仿佛沉睡在其中的、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被这冲天的火焰、剧烈的爆炸以及活人浓郁的生息……彻底地惊扰和激怒了!
张起灵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穿透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虫群,死死锁定了矩阵中央那几口散发出不祥气息的特殊棺椁。
他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庞大压迫感正在迅速苏醒!
黑瞎子挥舞弯刀的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侧耳倾听,脸上的那丝玩世不恭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他娘的……小的还没收拾完,老的要被吵醒了……”
王胖子投掷第二个燃烧瓶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张着嘴,愕然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手里的火光映照出他瞬间煞白的脸。
吴邪和解雨臣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恐怖的变故瞬间冻结,心直直地沉向了无底深渊!
就连那原本汹涌澎湃的尸蟞潮汐,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食物链更上层、来自创造或禁锢它们的存在的威压,攻势骤然一缓,甚至出现了大面积的骚动和退缩,许多尸蟞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将口器对准了洞穴深处,发出了更加尖锐急促的“嘶嘶”声。
整个青铜棺椁矩阵的中心,那令人心悸胆寒的金属扭曲和巨石摩擦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棺椁内部舒展着禁锢千年的身躯,用无可抗拒的力量,缓缓地……推开那沉重的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