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如同塞壬的歌声,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那眼神,那姿态,那话语,都在疯狂地瓦解着江念刚刚凝聚起的一丝理智。她不再是那个清冷疏离的少女,而是一个散发着极致诱惑的、等待被征服的尤物。
江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内心天人交战。
眼前是他深爱的女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幸福场景,只要他愿意沉沦,这温柔乡唾手可得,所有的痛苦、仇恨、责任…都可以被遗忘。
可是…
他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安城废墟上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虎口中那个微笑的少年…
以及林晚萤在秘境中对他说的那番话,那清冷却带着力量的声音,此刻如同惊雷般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如果真有那一天,不要再去想过去,也不要被生存的惯性束缚。”
“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去追求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无论那是什么。”
幸福…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江念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滑过他俊朗却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滴落在鲜红的锦被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他再次睁开眼,看向床上正用疑惑而担忧眼神望着他的林晚,那眼神如此逼真,如此动人。
他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无尽悲伤、眷恋、决绝和释然的笑容,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碎。
“晚萤…”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记得那天吗?在秘境里,你对我说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重复着。
林晚萤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但很快又被浓浓的柔情覆盖:“我记得…念,现在就是那一天啊,和我在一起,就是你的幸福,不是吗?放下那些…痛苦的过去吧…”
她再次伸出手。
江念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孤鸿,闪烁着斩断一切的寒光。
“没错…我记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泪水还在流淌,但眼神却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要追求的东西。”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环视着这华丽却虚假的婚房,目光扫过那诱人的“林晚萤”,声音带着巨大的悲怆和一丝希冀,“我会很开心…开心得发疯!我会用尽一生去守护它!”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晚萤身上,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绝,“我会把它当作…最珍贵的记忆,永远珍藏在我心底最深处,因为…这幻象里有你…有我一直渴望却不敢奢求的幸福…”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无边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
“你知道吗?我死了多少兄弟,多少伙伴,多少亲人,沦陷时那些绝望的哭喊,他们推我时最后的眼神,我妹妹…柠柠…她那么小,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
“我!不!相!信!”
他仰天怒吼,声音穿透了宫殿的屋顶,仿佛要撕裂这虚假的天空!
“我不相信那些屠戮了我们家园、吞噬了我们亲人的异兽,就这样莫名地消失了?!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轻易的胜利?!如此廉价的和平?!”
他猛地指向虚空,仿佛那里有无数的仇敌,他的眼神变得赤红,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过往无数次死亡回溯中积累的绝望、愤怒、以及那在尸山血海中立下的、早已融入骨血的誓言,如同沉寂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以逝者之血!以生者之名!
此身不灭!此恨不休!
必杀尽尔等异兽!屠灭尔等魔种!
将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一个不留!彻底驱逐出这个世界——!!!
此誓,天地共鉴!神魔难阻——!!!
最后的誓言,如同惊雷炸响,又如同孤狼在月下的绝命长嚎,带着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决绝。
吼声落下的瞬间,江念动了,快如闪电,他不再看床上那惊愕失色、试图扑过来的林晚萤,身体猛地扑向梳妆台,一把抓住了那支冰冷的、沉甸甸的纯金簪子。
他的眼神中满是疯狂,回身看去,他的眼睛记住这定格的一颗,而手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尖锐冰冷的簪尾,狠狠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他还有最后的一招,死亡时间回溯,时间如沙漏,幻境之中亦是如此吗?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剧痛瞬间席卷了所有神经。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江念眼中的疯狂和坚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和解脱。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破碎,七彩的祥云、华丽的宫殿、红烛的光晕、还有床上那张带着惊惶和难以置信表情的绝美容颜…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开始出现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不——!念——!”
林晚萤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扑向他的身影在裂痕中扭曲、变形。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江念模糊的耳边,似乎捕捉到了一声极其遥远、极其轻微、仿佛穿越了亘古时空的叹息:
“真是…一模一样啊…”
那声音,低沉、沧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印证着什么,又仿佛在哀悼着什么。
随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冰冷、粘腻、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这是江念恢复意识后,感官传递回来的第一信号。
沉重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太阳穴的位置更是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湿漉漉的感觉——那是金簪刺入留下的幻痛?还是真实的伤口?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没有七彩祥云,没有华丽宫殿,没有温暖的烛光,更没有那个身着嫁衣的绝美身影。
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带着诡异幽绿的黑暗。
空气潮湿而阴冷,弥漫着浓烈的、类似昆虫分泌物和腐殖质混合的腥甜气味,令人窒息。
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身体被一种坚韧无比、带着粘性的白色丝状物层层包裹,如同一个巨大的蚕茧,只有头部勉强露在外面。
这些丝线冰冷滑腻,紧紧勒进皮肉里,束缚着他的四肢百骸,连灵力运转都受到了极大的阻滞。
他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球,努力适应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