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归来,林风心中虽因星纹草的线索而泛起波澜,表面却愈发沉静。他深知,越是关键时刻,越需稳如磐石。药尘尊者的试探绝不会因一次藏书阁之行而停止,相反,可能才刚刚开始。
他将那幅简陋却可能至关重要的星图,以神识之力悄然铭刻于一枚普通玉简之中,交由林庚保管。自己则依旧每日侍弄药圃,对那几株寒烟草的照料越发精心,甚至开始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星澜幻剑诀》意境的星辰之力,混同《灵心诀》的生机,缓缓渡入其中。他想看看,这来自星辰的力量,是否会对寒烟草产生新的影响,同时也是一种对自身力量更精妙的掌控练习。
数日过去,寒烟草并未出现明显的再次异变,但叶片似乎更加翠绿,那黯淡的金纹边缘,隐隐多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光点,若不仔细看,与露珠反光无异。这种变化极其细微,就连每日都来的陈玄,也未曾留意。
然而,这细微的变化,却未能逃过一个人的眼睛。
百草轩内。
药尘尊者听完陈玄关于林老七近日“一切如常,专心种地”的汇报,目光却落在了轩内一盆用作装饰的“映灵草”上。此草并无大用,却对周围环境的细微灵气变化颇为敏感。他昨日偶然发现,靠近窗台(窗外正对药圃方向)的几片映灵草叶尖,竟凝结了比别处更密集的晨露,且露珠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水灵气的清冷能量。
这丝能量,与他之前从异变寒烟草上感受到的净化之意同源,却似乎……更加纯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浩渺之感。
“星辰之力?”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药尘尊者的脑海。他博览群书,对各种属性的能量皆有涉猎,这丝清冷浩渺之感,像极了古籍中描述的、极其稀薄的星辰余晖!
难道那寒烟草的异变,并非仅仅源于抵抗外邪,还与星辰之力有关?而能引动星辰之力的……药尘尊者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这绝非一个普通灵植夫能做到的,甚至许多专修星象功法的修士也未必有此能耐。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要更直接一些。
“陈玄,去请林老七过来一趟。就说……本尊有些关于地域风物的疑问,想找他聊聊。”药尘尊者吩咐道,这次的理由,更加模糊,也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林风小屋。
接到陈玄传话,林风心中凛然。来了,第二次试探,而且借口是“地域风物”,显然是针对他藏书阁中的表现。
“庚伯,我去去就回。若日落前我未归,你便按我们之前商定的计划行事。”林风暗中传音叮嘱。
“少主放心。”林庚重重点头。
再次踏入百草轩,林风依旧是一副恭敬惶恐的模样。
“小老儿拜见尊者。”
“不必多礼。”药尘尊者态度比上次温和许多,示意林风坐下,甚至让陈玄奉上了一杯普通的灵茶。“听闻你前几日在藏书阁,对地理志和奇闻异事颇感兴趣?”
“让尊者见笑了,”林风赧然道,“小老儿粗鄙,那些高深的也看不懂,就是看看热闹,想着以后若有机会,也能跟乡邻吹嘘一番。”
药尘尊者微微一笑,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你可曾读过关于大陆极西之地的记载?据说那里有一片星陨之地,颇为神异。”
林风心脏猛地一跳,来了!尊者果然注意到了!他面上却露出茫然思索之色,半晌才迟疑道:“星陨之地?好像……在哪本杂书里瞥到过一眼,说是掉过星星的地方?怪吓人的,小老儿没细看,就觉得是写书人胡说八道哩。”
他的反应,完全符合一个见识有限、对超出认知的事物抱持怀疑态度的老农形象。
药尘尊者仔细观察着林风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并未发现明显破绽。但他并不死心,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照料那几株寒烟草,可曾发觉,它们近日似乎有些不同?比如……叶尖凝露,似有清辉?”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直接点出了林风暗中引导的细微变化!若林风否认,便是睁眼说瞎话;若承认,则必然暴露其能力非凡。
电光石火之间,林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解:“清辉?尊者您是说……露水反光吗?小老儿眼神不好,每日浇水时倒是见叶子上露水挺多,亮晶晶的,莫非……这便是尊者说的清辉?难道是沾了尊者您这宝地的仙气?”他巧妙地将现象归结于百草轩的“仙气”和自然的露水反光,既未否认事实,又将原因推了出去。
药尘尊者闻言,深深看了林风一眼,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哈哈,仙气?或许吧。看来你这老儿,倒是与我这百草轩有缘。”
他不再追问,转而聊了些无关紧要的灵植习性,便让林风退下了。
林风走出百草轩,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堪称他与药尘尊者之间最凶险的一次无形交锋。尊者的洞察力实在太可怕了!
百草轩内,药尘尊者收敛笑容,面色恢复平静。
“此子……应对得太快了,也太圆滑了。”他自语道,“一个普通老农,在骤然被问及超出认知的问题时,第一反应应是茫然失措,而非如此迅速地找到合理解释并将原因归功于上位者。他在掩饰什么?”
虽然依旧没有确凿证据,但药尘尊者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林老七,绝非凡俗!其身上必然隐藏着大秘密,而且,很可能与星辰之力、以及那寒烟草的真正奥秘有关。
“看来,得换个方式了……”药尘尊者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或许,该给他一个无法回避的“机会”,看看他到底会如何选择。
林风回到药圃,将面见尊者的经过告知林庚。
“少主,尊者疑心已起,此地恐怕不能再久留了。”林庚忧心道。
林风望向西方,目光坚定:“再等等。星陨之地的线索太过渺茫,我们需要更多的准备,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而且……我总觉得,药尘尊者接下来,会给我们创造一个‘机会’。”
暗流并未因这次看似平和的谈话而平息,反而在双方心照不宣的试探与防备中,变得更加汹涌。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