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车”齐射所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后金指挥中枢的物理性毁灭,更是一种深入骨髓、足以瓦解任何军队意志的精神打击。当那片象征着皇权与大脑的中军大营,在从天而降的火龙之舞中化为一片焦土与废墟时,二十万后金大军,便如同被斩去了头颅的巨蟒,庞大的身躯尚在,却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和方向。
皇太极生死未卜,王公贝勒们的将旗与帅印俱都湮灭在了那片火海之中。通讯的中断、指挥的真空,让各个旗的部队之间,瞬间变成了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的孤岛。那些甲喇额真、牛录额真们,茫然地看着那片还在冒着黑烟的废墟,不知道该听谁的号令,不知道是该战,是该守,还是该逃。
混乱,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后金军的阵列中,以一种无可遏制的速度,疯狂地蔓延着。
千载难逢的战机。
在明军的中军指挥部内,顾昭通过“鹰眼一号”上孙元化用旗语传回的实时战报,以及前线观察哨通过电话线汇报上来的情报,将敌军指挥体系崩溃后的混乱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决定这场国运之战胜负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
他拿起了通往西线王五第三军团的专用电话听筒,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王五!”
“末将在!”电话那头,传来王五兴奋而急促的声音。
“时机已到!”顾昭的语速陡然加快,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命令你的龙骑兵旅,全军出击!目标,敌军镶蓝旗和正白旗的结合部!我不要你们缠斗,不要你们计较伤亡,我只要你们像一把烧红了的刀子,狠狠地切进牛油里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给我彻底切开!”
“得令!”
命令,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达到了蓄势待发的龙骑-兵阵地。
数万名身穿深灰色紧身军服、头戴钢盔、脚蹬高筒马靴的龙骑兵,闻令而动。他们没有发出传统骑兵冲锋时那种震天的呐喊,取而代之的,是从胸腔中迸发出的、低沉而整齐的怒吼。他们熟练地从马鞍旁的皮套中,取出了自己的主要武器——镇北兵工厂出品的、后膛装填的短管卡宾枪。
随着军官的哨声,这支代表着一个全新时代的铁血洪流,开始向着陷入混乱的后金军侧翼,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毁灭性冲锋。
……
额什泰,是正白旗的一名牛录额真。他是一位真正的百战老兵,从萨尔浒的硝烟,到辽沈的血泊,他追随着大金的旗帜,见识过最强大的敌人,也砍下过无数明军将领的头颅。他一直坚信,八旗的勇士,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八旗的骑射,是天下无敌的战法。
可是,眼前正在发生的景象,却让他引以为傲的所有认知,在瞬间,崩塌得粉碎。
当他好不容易将自己麾下那三百名慌乱的骑兵重新集结起来时,他看到了西边地平线上,那股如同乌云般压过来的明军骑兵。
他无法理解。
对面的明军骑兵,并没有像他们一样,排成密集的、便于冲击的楔形阵。他们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为疏散的散兵线,以连为单位,交替掩护着,向他们高速突进。这种松散的阵型,让他引以为傲的箭术,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覆盖性攒射,射出的利箭,大多都徒劳地落入了队列的空隙之中。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对方的武器。
那些明军骑兵,在距离他尚有三百步之遥时,便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短火铳”。额什泰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在虚张声势,这个距离,就算是最好的鸟铳也毫无准头可言。
然而,下一秒,清脆而密集的枪声,便如同爆豆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他身旁的一名亲兵,惨叫一声,额头上爆出一团血花,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紧接着,他队列中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的麦子一般,一片一片地倒下。对方的每一次射击,都精准得令人发指!
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远距离的屠杀!
在冲锋尚未接触之前,额什泰的牛录,就已经在对方那精准而持续的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士气彻底崩溃。
混乱之中,那支魔鬼般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他们并没有像额什泰想象中那样,拔出马刀与他们进行惨烈的肉搏。他们就像一群高速掠过的猎鹰,利用速度的优势,轻易地撕开了他那本就七零八落的阵型,然后毫不停留地,向着更深处穿插而去。
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这些普通的士兵。
额什泰看见,那些明军的军官,在冲入阵中后,纷纷从腰间拔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可以单手握持的、外形怪异的“连珠铳”。
一名正白旗的甲喇章京,挥舞着狼牙棒,怒吼着冲向一名明军军官,试图扞卫八旗最后的荣耀。然而,迎接他的,是那名明军军官冰冷的眼神,以及手中那把妖异武器发出的、连续的、沉闷的怒吼。
“砰!砰!砰!砰!”
连续四声枪响,几乎不分先后。那名甲喇章京的胸前,瞬间爆开了四个血洞,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极度的震惊与不解之中,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轰然坠马。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额什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终于有机会,与一名冲散了的明军骑兵,进入了近身格斗的距离。他咆哮着,将毕生的勇武都灌注在了手中的马刀之上,向着对方狠狠劈去!
“铛!”
一声脆响,对方用马刀格开了他的攻击。紧接着,不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那名明军骑兵的左手,已经从腰间拔出了那把令他魂飞魄散的“连珠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
临死之前,额什泰的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砰!”
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
龙骑兵的冲锋,完美地执行了顾昭的战术意图。
他们用卡宾枪进行远程压制,用高速穿插分割敌军建制,再用左轮手枪精准地狙杀后金的中下级军官。这套行云流水、充满了工业时代暴力美学的组合拳,对于还停留在封建时代的八旗骑兵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抵抗的降维打击。
在龙骑兵这柄锋利的手术刀面前,镶蓝旗和正白旗的结合部,脆弱得就像一块真正的牛油。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两支八旗最精锐的部队,其建制就被彻底打乱,指挥被彻底瓦解,变成了数万名各自为战、四散奔逃的溃兵。
当龙骑兵们终于完成了穿插分割的任务,发出了嘹亮的冲锋号,拔出了雪亮的马刀,开始进行最后的、也是最酣畅淋漓的“收割”时,侧翼的彻底崩溃,这个如同瘟疫一般的消息,终于传遍了整个后金大营。
失去了指挥,失去了士气,失去了建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侧翼被一支无法匹敌的魔鬼军队像切菜一样屠戮……
后金军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总崩溃。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士兵们开始扔掉手中的武器,不顾一切地、发疯一般地,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那个已经被炸毁的古北口方向,亡命奔逃。
一个人的逃跑,带动了一群人。一群人的溃败,引发了全军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