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缠身时,时间总像被快进的沙漏。等我处理完最后一份海防图,抬头看向窗外,日头已过正午,龙海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带着点慵懒的暖意。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清甜的香气先于视线涌了过来——不是往常饭菜的咸鲜,而是带着花蜜的醇厚、水果的清爽,还有点草木的微香,层层叠叠,勾得人舌尖发颤。
我的目光瞬间被办公桌一角吸引了。那里并排放着五个白瓷碗碟,每一个都盛着不同的甜点,色泽鲜亮,造型精巧,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旁边是温热的饭菜,显然是雪儿做好后端来的,而这五道甜点,不用问,必定是她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走近了看,第一个白瓷碗里是晶莹剔透的冻状食物,琥珀色的冻体里嵌着细碎的金黄色花瓣,碗边还点缀着一朵新鲜的桂花,旁边压着张小字条:“崖蜜桂花冻——用后山新采的崖蜜和晨露桂花做的,凉丝丝的解腻。”
第二个碗是烤得金黄的梨,对半切开,里面的梨肉挖成了小碗,盛着半凝固的琥珀色膏体,上面撒着几粒红色的枸杞:“崖蜜烤梨碗——梨心挖空填了崖蜜,烤到梨肉变软,暖乎乎的养嗓子。”
第三个盘子里码着几卷奶白色的卷状点心,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薄膜,里面能看到碎坚果的影子,旁边放着一小碟深黄色的蜜:“崖蜜坚果奶冻卷——奶冻里加了核桃碎,卷起来浸了崖蜜,甜而不腻。”
第四个青瓷碟里是圆滚滚的糯米糍,滚着层白色的粉末,捏开一个小口,能看到里面深褐色的馅料:“崖蜜陈皮糯米糍——糯米皮裹了陈皮和崖蜜熬的馅,酸香混着蜜甜,越嚼越有味道。”
最后一个玻璃杯里是分层的甜点,下层是淡黄色的冻,上层是奶白色的液体,中间浮着几丝红色的果粒:“崖蜜柚子茶冻撞奶——柚子皮煮水加崖蜜做的冻,倒了新鲜牛乳,喝的时候搅一搅。”
五道甜点,每一道都带着“崖蜜”二字,造型各异,香气交融,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暖。我拿起手机,忍不住对着这桌甜点拍了张照片,角度特意把字条也拍了进去,想了想,发到了“天海军”群里,配文:“雪儿的午后惊喜。”
刚发出去,群里就炸了锅。消息提示音“叮咚”个不停,我笑着收起手机——先不急着看,得先尝尝这满含心意的甜点。
拿起小勺,先舀了一口崖蜜桂花冻。入口先是微凉的滑嫩,紧接着,桂花的清香和崖蜜的醇厚在舌尖漫开,甜度刚刚好,没有寻常蜜糖的腻,反而带着股山野的清冽,果然解腻。
烤梨碗的温度刚好,梨肉被烤得绵软,吸足了崖蜜的甜,挖一勺连带着里面的蜜膏吃下去,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舒服得让人喟叹。
坚果奶冻卷口感丰富,奶冻的滑、坚果的脆、崖蜜的甜,在嘴里层层递进,越嚼越香。陈皮糯米糍则带着点俏皮的酸,陈皮的微苦中和了蜜的甜,糯米皮软糯有嚼劲,吃一个还想再来一个。
最后喝的是柚子茶冻撞奶。搅开后,柚子的清香、崖蜜的甜润和牛乳的醇厚混在一起,清爽又暖胃,刚好收尾。
不过一刻钟,五个碗碟就见了底。我放下勺子,摸了摸微微发胀的肚子,心满意足——这丫头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从最初跟着伙夫学做野菜粥,到后来能烤出香脆的海鱼,再到现在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五道甜点,每一步都藏着她的用心。
我端起空了的碗碟,想着去找雪儿好好夸夸她。这丫头向来嘴硬,心里却盼着被肯定,尤其是被我夸的时候,耳根会悄悄发红,那模样,比这甜点还让人觉得甜。
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就看见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雪儿穿着件月白色的常服,银白的长发散在枕头上,睡得正香,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她的手边放着一个多功能折叠桶,桶口还沾着点黄色的蜜渍和细小的树枝——想来,这崖蜜是她亲自去采的。
后山的悬崖我知道,有些地方陡峭得很,崖蜜又多在险峻的石缝里,采起来定然不容易。这丫头,定是散步时看到了,便想着采回来给我做甜点,忙活了一上午,累得回来倒头就睡。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尖小巧,嘴唇因为刚吃过东西,带着点自然的红润。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她却总想着照顾我,用她的方式给我惊喜。
群里的消息还在不停地跳,我拿起手机翻看——
“!!!这是元帅做的?五道甜点!个个看着都好吃!我口水都流下来了!”张副将的消息总是最积极,后面还跟了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崖蜜桂花冻!光听名字就觉得香!元帅这手艺,不去开甜品铺可惜了!”李将军难得发了条带感叹号的消息。
“烤梨碗里的蜜看着就稠!肯定是好蜜!后山的崖蜜难采得很,元帅肯定费了不少劲吧?”灵珑的消息带着点心疼。
“糯米糍!我爱吃糯米糍!元帅下次做能不能给我留两个?就两个!”柳无衣的消息后面跟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奶冻卷里的坚果碎看着就脆!撞奶的分层也太好看了吧!这哪是甜点,简直是艺术品!”天海的消息里满是赞叹。
“将军好福气啊!有这么个又能干又贴心的女儿,天天都有口福!”这是群里一个老兵的消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猜元帅现在肯定累坏了,做这么多甜点得多费心思啊!将军快去看看元帅是不是睡着了!”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心里暖烘烘的。回复了句“她睡着了,确实累坏了”,便收起手机,不想再被消息打扰。
我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她大概是感觉到了动静,在梦里呓语了一句,翻了个身,往床里挪了挪,像只找温暖的小猫。
我忍不住笑了,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她的额头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和我唇上残留的崖蜜甜味融在一起,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傻丫头,做这么多,自己都没尝尝吧。”我低声自语,心里又甜又涩。
我没有离开,脱了鞋,躺在她身边。床不算太大,两个人躺着刚好。她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靠了靠,小脑袋刚好抵在我的肩膀上,呼吸均匀而绵长。
我侧过身,轻轻抱住她。她的身子很轻,像只刚长齐羽毛的小鸟,却总能给我带来无穷的力量。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和崖蜜的甜,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被单上投下柔和的光,一切都安静得恰到好处。
刚才处理军务的疲惫,此刻都烟消云散了。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只剩下满满的踏实。我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忍不住笑了——有女若此,夫复何求?
大概是太舒服了,我也渐渐有了睡意。眼皮越来越沉,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在她发顶又轻轻蹭了蹭,便伴着这午后的暖阳和淡淡的蜜香,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变成了温柔的橘红色。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我时愣了愣,随即脸颊泛起红晕,想往后缩,却被我抱得更紧。
“醒了?”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的小甜点师,手艺真好。”
她的耳根瞬间红透,小声嘟囔:“好吃就好。”
“不止好吃,是太好吃了。”我松开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尤其是桂花冻和柚子撞奶,清爽得很。”
被我这么一夸,她反而不好意思了,低头抠着手指:“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去采崖蜜,给你做别的口味。”
“采崖蜜太危险了,”我皱了皱眉,“后山的悬崖陡峭,万一摔着怎么办?想吃蜜跟我说,我让人去买就是。”
“没事的,”她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轻功好,还带了绳索,很安全的。再说,自己采的蜜做甜点,不是更有心意吗?”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心里的担忧被她的“心意”二字融化了。这丫头,总是这样,用她的方式告诉我,她的付出,都是因为在乎。
“那下次带上我,”我妥协了,“我给你搭把手,总比你一个人强。”
“好啊!”她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们明天去采剩下的那半崖蜜,回来做崖蜜栗子糕!”
“你啊……”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银白的发丝在指尖滑过,像上好的绸缎。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群里的消息。点开一看,刚才的甜点照片下面,已经堆了几百条回复——
“将军和元帅是不是睡在一起了?刚才有人说看到将军进了卧室就没出来!”
“肯定是!元帅做了这么多甜点,累坏了,将军肯定舍不得叫醒她,自己也陪着睡了!”
“啊啊啊这画面太温馨了!我脑补了一百场父女情深的戏!”
“将军刚才说元帅睡着了,现在肯定醒了吧?快让元帅看看我们的彩虹屁!”
“元帅!你的甜点太绝了!求教程!我家那口子也爱吃甜的!”
“柳无衣刚才哭了,说他也想吃崖蜜糯米糍,求元帅可怜可怜他!”
“我刚才去演武场看了,没看到元帅,果然在卧室陪将军呢!”
“突然觉得将军好幸福啊……我家那小子只会气我,什么时候能给我做个甜点啊?”
“楼上的别酸了,元帅可是独一份的!将军也是独一份的好爸爸!”
我笑着把手机递给雪儿:“你看,大家都快把你夸上天了。”
雪儿接过手机,看着屏幕,脸颊越来越红,看到柳无衣求糯米糍的消息时,忍不住笑了:“晚上给他留两个就是了。”
“不止柳无衣,”我凑过去看,“张副将、李将军他们,估计都等着你的甜点呢。”
“那下次多做些,”她把手机还给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晚饭我做崖蜜山药粥吧,再蒸点馒头,配着中午的剩菜吃。”
“好。”我点头,看着她转身往外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午后的阳光,这满室的蜜香,还有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丫头,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走到办公桌前,看着空了的碗碟,仿佛还能闻到崖蜜的甜、桂花的香、柚子的清。我拿起一个碗,用手指抹了抹残留的蜜渍,放进嘴里——还是那么甜,甜到了心里。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有人开始讨论下次该让雪儿做什么甜点,有人在猜测崖蜜的味道,还有人在感慨我们父女的相处模式。我没再回复,只是把手机放在桌上,嘴角带着笑意。
有些幸福,不必言说,藏在一碗甜点里,藏在午后的相拥而眠里,藏在彼此眼底的笑意里,就够了。龙海的风浪再大,军务再繁忙,只要回到家,能吃到女儿亲手做的甜点,能抱着她睡个安稳的午觉,就什么都不怕了。
夕阳透过窗户,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雪儿在厨房忙碌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锅碗瓢盆的轻响,像一首最动听的歌。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里满是甜意——这大概就是生活最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