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总带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棋盘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黑白棋子像撒了一地的星子，安静地卧在紫檀木棋罐里。
“爸，来两局？”雪儿抱着膝盖坐在软垫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她刚处理完军工厂的报表，发间还沾着点机械油的味道，却已经摆好了棋盘，手里捏着颗黑子转来转去。
“你今天不忙？”我笑着坐下，执起白子。这丫头自从战甲量产之后，就没怎么歇过，难得有这样的闲工夫。
“忙完了。”她把黑子落在天元位，动作轻快，“群里总有人问你我谁棋艺好，不如开个直播，让他们评评理？”
我挑眉：“你想让所有人看我欺负你？”
她“哼”了一声，点开通讯器的直播功能，镜头对着棋盘：“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直播：青木父女围棋对决】的标题刚挂上去，在线人数就噌噌往上涨。
第一局开始得很快。雪儿的棋路向来凌厉，像她带兵时的风格，上来就抢占边角，步步紧逼。我按捺着性子，不急不躁地围空，偶尔截断她的棋筋。没过多久，她的一块黑子就被我围住，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能活出。
“输了。”她把棋子一推，脸上却没什么懊恼，反而冲镜头眨眨眼，“爸今天状态好。”
【黑风】：（发了个“吃瓜”表情包）元帅这是让着将军呢？我看着不像啊！
【李将军】：将军的棋风稳得很，跟他排兵布阵一个样，步步为营！
【黄小桃】：雪儿妹妹别急，还有机会！
第二局，雪儿的棋路更乱了些，明明可以做活的棋，却偏要硬冲，结果被我抓住破绽，又输了半目。她挠了挠头，拿起颗黑子敲着棋盘：“哎呀，手滑了。”
我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心里忽然明白了——这丫头在放线钓鱼。从她四岁第一次跟我学棋起，就爱用这招，先输几局让我放松警惕，再冷不丁杀回来。
“还来吗？”我故意逗她，把白子摆得整整齐齐。
“当然！”她眼睛一亮，第三局落子更快，甚至出现了明显的漏算，让我轻轻松松吃掉她一大片棋子。
群里的消息更热闹了。
【孙老虎】：（发了个“得意”表情包）我就说嘛，丫头片子哪下得过老狐狸！将军，我赌你再赢三局！
【亲兵小王】：元帅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刚才那步棋明显能扳回来啊！
【五大器灵-雪剑】：主人在蓄力！（被天海拆台“我看是蓄力输棋”）
第四局，雪儿的棋风突然变了。不再急攻，反而慢悠悠地在边角做活，看起来毫无野心。我渐渐放下戒心，觉得她大概是真的累了，便放心大胆地扩张地盘，甚至开始清理她棋盘上的残子。
到中盘时，我的白棋已经占据了大半棋盘，雪儿的黑子被分割成好几块，看起来岌岌可危。我拿起颗白子，正要落下最后一击，却见她忽然抬头，冲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爸，该你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棋盘，才发现那些被我忽略的黑子，不知何时已经在白棋的腹地织成了一张网。刚才她故意下错的几步，看似漏算，实则是在引诱我深入，现在我的白棋看似势大，却处处是断点。
“不好。”我低呼一声，想要回防，却已经晚了。
雪儿捏起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中央——正是我刚才忽略的那个断点。这一步落下，原本分散的黑子瞬间连成一片，像雪崩似的朝着我的白棋压过来。
“这是……”我盯着棋盘，看着自己的白棋被步步蚕食，那些看似稳固的地盘，在这雪崩般的攻势下摇摇欲坠。这棋招我从未见过，既不是定式，也不是常见的骗招，像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路数。
“雪崩式。”雪儿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手指在棋盘上滑动，“我新想的。”
她的黑子越下越密，每一步都像在雪山上添了块石头，最终引发连锁反应。我的白棋防线接连崩溃，刚才还占尽优势的局面，转眼间就被逆转。等到终局数子，我竟输了整整十目。
“我……输了？”我看着棋盘，有点懵。明明前几局还顺风顺水，怎么突然就被翻盘了？
雪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冲镜头挥了挥拳头：“赢啦！”
书房里静了几秒，随即被群里炸开的消息淹没。
【黑风】：（发了个“目瞪口呆”表情包）卧槽！刚才发生了什么？！将军不是优势很大吗？怎么突然就输了？这雪崩式太吓人了！
【李将军】：（发了段语音，激动得破音）我就说元帅不对劲！这是诱敌深入啊！跟她打鹰嘴崖那仗一个套路！先让你放松警惕，再一锅端！
【孙老虎】：（发了个“吐血”表情包）我的脸！刚才谁说丫头片子下不过老狐狸的？！这棋艺，比我局里的老顾问还厉害！
【黄小桃】：（发了个“花痴”表情包）雪儿妹妹太厉害了！不仅会打仗会破案，下棋还这么厉害！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五大器灵-灵珑】：（发了个“骄傲”表情包）主人最棒！这招雪崩式，是照着龙海的雪崩地形想的吧？又好看又厉害！
【老将军】：（发了段语音，带着爽朗的笑）好个雪崩式！有勇有谋，有进有退！青木啊，你这女儿，是把兵法融到棋里了！输得不冤！
【阿福】：（发了张漫画，画着我对着棋盘一脸懵逼，雪儿举着棋子得意洋洋，旁边配文“姜还是老的辣？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太形象了！将军这表情，跟我上次被元帅用兵法套路时一模一样！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又看看眼前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的雪儿，忽然觉得这输棋的滋味，竟比赢了还甜。
“行啊你。”我敲了敲她的额头，“连你爸都算计。”
“兵不厌诈嘛。”她凑近了些，指着棋盘给我复盘，“你看这里，你以为我漏了，其实是故意让你进来，这里……”她的指尖划过棋盘，阳光照在她的指甲盖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就像打仗时，故意露出破绽，让敌人进来，再关门打狗。”
我听着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忽然想起她刚学棋时的样子。那时她才四岁，握着棋子的手还在发抖，连“气”都弄不明白，输了就噘着嘴哭，说“爸爸欺负人”。如今，她不仅能赢我，还能创出自己的棋招，把兵法和棋艺融在一起。
“这雪崩式，是怎么想出来的？”我问。
“上次去后山看雪崩，觉得那势头特别厉害。”她挠了挠头，“就想能不能用到棋里，试了好几次，今天才算成功。”
我心里一阵感慨。这丫头的心思，永远那么活络，看山能想到棋，看海能想到兵法，仿佛天地万物在她眼里，都能变成可以拆解的棋局、可以运用的战术。
直播还没关，群里的消息还在刷。有人说要把“雪崩式”列为龙海的必修棋招，有人说要给雪儿办个围棋教学班，甚至有人开始赌下次我能不能赢回来。
雪儿拿起通讯器，对着镜头挥挥手：“今天就到这儿啦，爸爸要去做饭了，下次再跟他pK。”
关掉直播，她收拾着棋子，忽然抬头问：“爸，你没生气吧？”
“生气什么？”我笑着帮她把棋子装进棋罐，“输得心甘情愿。我女儿这么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眼睛亮了亮，凑过来抱了抱我的胳膊：“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夕阳透过窗棂，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书房里的墨香混着外面传来的饭菜香，格外温馨。我看着雪儿认真数棋子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骄傲，从来不是看着她赢了多少场仗，破了多少个案子，或是赢了几局棋。
而是看着她从那个哭鼻子的小姑娘，长成了能在棋盘上用雪崩式逆转乾坤的少女；看着她把生活里的观察、经历过的风浪，都变成自己的养分；看着她眼里永远有光，心里永远有琢磨不完的新主意。
“走，做饭去。”我拉起她，“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的松鼠鳜鱼，奖励你赢了棋。”
“好耶！”她蹦蹦跳跳地跟在我身后，嘴里还在念叨着，“下次我再想个新棋招，叫‘海啸式’，肯定更厉害……”
我听着她的话，脚步轻快。窗外的阳光正好，饭菜的香气越来越浓，而我的心里，也像被这阳光和香气填满了似的，暖融融的。有这样一个女儿，赢了她又何妨？输给她，反而更让我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