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晨雾还没散尽,我刚在演武场打了套拳,就见罗峰抱着个精致的木盒,一脸殷勤地凑了过来。他那被我剃成地中海的发型刚长出点绒毛,看起来依旧滑稽,只是此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倒比平时顺眼了些。
“将军,您早。”他把木盒递到我面前,双手捧着,像是在呈献什么稀世珍宝,“这是我托人从海外带回来的生发剂,效果超好,据说三天就能长出黑发,专门给您赔罪的。”
我看着他手里的木盒,又摸了摸自己刚长出点茬的头皮——上次被他和雪儿剪成鸡窝头后,我索性让理发师剃了个光头,如今刚冒出点青黑色的发茬。“不必了,头发总会长出来的。”
“将军,您就试试吧!”罗峰急了,眼睛里满是恳切,“上次给您理发理坏了,还害您被大家笑话,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生发剂真的很神,您就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他正说着,雪儿也从月亮门那边跑了过来,银白的发丝在晨雾中泛着光。“爸,罗峰说的是真的,这生发剂我见过,我朋友用过,确实好用。”她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再说了,您总不能一直光头吧?多影响形象呀。”
我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怵。上次的“拔毛大赛”和理发“惨案”还历历在目,这俩货凑在一起,准没好事。可架不住罗峰那副“再不给机会我就哭了”的表情,加上雪儿在旁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点了头:“就试试,要是没效果,看我怎么收拾你。”
“保证有效果!”罗峰立刻眉开眼笑,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放着几瓶包装精致的喷雾,瓶身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无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外文,看起来倒像是进口货。
雪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下额头:“对了爸,我昨天买了染发剂,等您头发长出来点,就给您染个好看的颜色,省得总有人说您头发白得显老。”她说着,转身往屋里跑,“我去给您拿来看看颜色!”
“不用麻烦了……”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跑没影了。
罗峰拿着其中一瓶生发剂,小心翼翼地说:“将军,那我现在给您喷?”
“喷吧。”我找了把椅子坐下,闭上眼睛。
冰凉的液体喷在头皮上,带着点薄荷的清凉感,倒还舒服。罗峰的动作很轻,一边喷还一边用指腹轻轻按摩,像是在做什么精细活。“将军,这生发剂里有薄荷醇,所以会有点凉,是正常的。”
“嗯。”我应了一声,能感觉到他喷得很均匀,心里倒也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子这次是真的想赎罪。
就在这时,雪儿拿着几瓶染发剂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面小镜子:“爸,你看这个栗棕色怎么样?显年轻……”她的话突然顿住,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我的头皮,又看了看罗峰手里的瓶子,“罗峰,你拿的是不是生发剂?”
“是啊。”罗峰头也没抬,依旧在给我按摩头皮,“怎么了?”
“你确定?”雪儿的声音带着点急切,“我昨天把染发剂也放那个木盒里了,就放在生发剂旁边,瓶子长得差不多……”
罗峰的手猛地僵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雪儿手里的染发剂——果然,瓶子的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标签上的文字略有不同。
“这、这个……”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我、我刚才看标签差不多,就拿了这个……”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睁开眼,看向雪儿手里的小镜子——镜子里,我的头皮上已经泛起一层淡淡的绿色,像是刚长出来的青苔,而且颜色还在慢慢变深。
“这是……什么颜色?”我的声音有点发紧。
雪儿的嘴角抽了抽,举起手里其中一瓶染发剂,瓶身上画着一片绿油油的树叶:“这、这是我买的闷青色……不过好像氧化之后,会变成深绿色……而且爸,这染发剂是我特意买的‘永久型’,染上去就洗不掉,只能把头发剃光才能弄掉……”
我:“……”
永久型?绿色?
我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绿色!当年在战场上被敌军的绿色信号弹坑过一次,从此对这颜色生理性厌恶,这事龙海上下谁不知道?!
“罗峰!”我猛地站起来,头皮上的绿色已经深得像块翡翠,在阳光下刺眼得让人想闭眼,“你给我喷的就是这个?!”
罗峰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瓶子“哐当”掉在地上,无色的液体流出来,在接触空气的瞬间,慢慢变成了绿色。“将、将军!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看清!这瓶子长得太像了!”
“像?”我指着自己绿油油的头皮,气得手都在抖,“你没看到标签上的文字不一样吗?没看到颜色开始变绿吗?!”
“我、我刚才以为是新品种生发剂的反应……”罗峰都快哭了,“它刚喷上去是无色的,我以为过会儿会变成黑色……”
雪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爸,你别生气!这染发剂虽然洗不掉,但可以剃掉啊!你现在头发刚长出点茬,剃光了也看不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火气。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绿头皮的自己,再看看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罗峰,突然觉得又气又好笑。这小子,还真是我的“福星”,总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再给我添一把火。
“剃光。”我咬着牙说。
雪儿不敢怠慢,立刻拿来剃刀,小心翼翼地给我剃了个彻底的光头。绿色的发茬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绿豆,看得我眼皮直跳。
剃完头,我看着镜子里光溜溜的脑袋,虽然没了绿色,但那股被算计的憋屈感怎么也压不住。我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罗峰,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既然你这么想将功赎罪,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罗峰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将军,您说!只要能赎罪,让我做什么都行!”
“很简单。”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他疼得龇牙咧嘴,“我听说最近龙海的治安不太好,需要有人加强巡逻。你就辛苦点,坐在巡逻车上,给我绕着龙海游街一周——记住,不分白天黑夜,什么时候游完一周,什么时候算完。”
“游、游街?”罗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将军,能不能换个方式?游街太丢人了……”
“丢人?”我挑眉,“你给我染绿头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丢人?”
雪儿在一旁憋笑道:“罗峰,这可是将军给你赎罪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
罗峰没办法,只能哭丧着脸点头:“是……属下领命……”
我让人找来一辆敞篷巡逻车,又让朱灵给罗峰换上了一身特别“显眼”的衣服——亮黄色的紧身衣,外面套着件红色的马甲,头上还扣了顶绿色的尖顶帽,活像个刚从马戏团跑出来的小丑。
“将军,这、这也太……”罗峰看着自己的打扮,脸都绿了。
“挺好看的。”我拍了拍他的脸,“这样才能让全龙海的人都看到你的‘诚意’。”
巡逻车缓缓驶出将军府,罗峰坐在车斗里,手里还被迫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罗副将宣”。街道两旁的路人看到他这副打扮,纷纷停下脚步,笑得前仰后合。
“那不是罗副将吗?这是在表演杂技?”
“哈哈哈哈!这衣服配这发型,绝了!”
“听说他给将军染了绿头发,这是被将军罚游街呢!”
“活该!让他平时总摆架子!”
罗峰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车底。巡逻车的喇叭里还放着苍棱特意录的“宣传语”:“各位父老乡亲,罗副将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特来巡逻谢罪,望大家引以为戒……”
雪儿趴在我身边的窗台上,看着巡逻车渐渐远去,笑得直不起腰:“爸,你太坏了!不过真解气!”
我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皮,无奈地笑了。这大概就是跟这俩活宝混在一起的“代价”吧。
接下来的一周,龙海的街头总能看到那辆亮黄色的巡逻车,和车斗里那个穿着红马甲、戴着绿帽子的身影。罗峰不分白天黑夜地巡逻,白天要忍受路人的指指点点和哄笑,晚上还要顶着寒风绕着龙海转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里的红血丝就没消过。
期间,苍棱和黑风还特意跑去“慰问”他,给了他一个写着“最佳赎罪奖”的锦旗,气得罗峰差点从车上跳下来。亡月掌教更是过分,画了幅《罗副将游街图》,贴在了演武场的公告栏上,引来一群士兵围观。
“天海军”群里更是热闹,每天都有人发罗峰游街的照片,配上各种调侃的文字。
【朱灵:!!!游街第二天!罗副将已经学会跟路人挥手了!看来是适应了!(附带一张罗峰被迫挥手、嘴角抽搐的照片)】
【黑风:哈哈哈哈!我昨天去给他送了个绿帽子,他差点没接!将军这招太狠了,估计能让他记一辈子!】
【苍棱:青木瓜,你这惩罚够绝的。既让他赎了罪,又给龙海添了个‘景点’,一举两得啊。(配了个‘奸笑’的表情包)】
【亡月掌教:啧啧,青木瓜,你这报复心可以啊。染个绿头发而已,至于让他游街一周吗?不过说实话,罗峰这造型,挺适合游街的,喜庆。】
【罗峰:(发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还有三天……我快熬不住了……将军,我错了,真的错了……(附带一张他顶着黑眼圈的自拍)】
【滔滔(代表全体动物):汪汪!罗峰每天都经过我们窝门口!我们给他扔了骨头,他没接!将军什么时候放他回来呀?他看起来好可怜!】
【雪儿:(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叫你拿错瓶子!这叫自作自受!不过爸,他好像真的快熬不住了,要不要……(后面加了个‘偷看’的表情)】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又看了看窗外——巡逻车正好从将军府门口经过,罗峰趴在车斗边,有气无力地看着这边,眼神里满是哀求。
雪儿凑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爸,要不就算了吧?他也受够罪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再让他熬两天,不然记不住教训。”
“好吧。”她虽然有点同情罗峰,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丫头,终究还是跟我亲。
一周后,巡逻车终于回到了将军府。罗峰从车上下来,腿都站不稳了,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头发倒是因为这几天的风吹日晒,长出了点黑色的茬,只是那顶绿帽子还牢牢地扣在头上。
“将军……我、我游完了……”他声音沙哑,像是好几天没喝水。
“嗯。”我点了点头,“记住这次的教训了?”
“记住了!再也不敢了!”罗峰连忙点头,头点得像拨浪鼓。
“下去休息吧。”我挥了挥手,“明天开始,把你这一周落下的军务都补上。”
“是!谢将军!”他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雪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爸,你看他那样子,估计这辈子都不敢碰染发剂了。”
“最好是这样。”我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依旧光溜溜的头皮,“过几天,估计就能长出新头发了。”
“到时候我给你染那个栗棕色!”雪儿眼睛亮晶晶的,“保证好看!”
“再说吧。”我没直接答应,心里却已经默认了。
晚上,我坐在书房处理军务,雪儿端着一碗黑芝麻糊走了进来。“爸,喝点这个,补头发的。”她把碗放在我手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放了点核桃,更香。”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味道不错。”
她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每天都给你做。”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看着她,心里一片安宁。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罗峰这次拿错瓶子,多半是无心之失。但有些教训,必须得深刻,不然这小子总跟着雪儿胡闹,迟早要出更大的乱子。
至于那绿色的头发……虽然确实让我憋屈了好几天,但看着罗峰那副惨样,倒也觉得解气。
“雪儿,”我放下手里的笔,“等我头发长出来,就染你说的那个栗棕色吧。”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喜:“真的?”
“真的。”我笑了笑,“不过,得你亲手给我染。”
“保证完成任务!”她立刻欢呼起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就往外跑,“我去准备染发剂!”
我摸着自己被亲过的脸颊,无奈地笑了。
这丫头,真是我的克星。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笑一笑、亲一下,我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了书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黑芝麻糊。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我心里那点无奈又宠溺的暖意。或许,这样吵吵闹闹、偶尔互相“伤害”的日子,才是最真实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