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虚骑着墨龙缓缓离开街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将马蹄的影子拉得修长而清晰。微风拂过,带起他玄色衣袍的一角,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腰间悬着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信步走向城东的渡口——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偶有白云悠悠飘过,他想乘一艘游船,沿河观景,放松一二。
墨龙似乎察觉主人的心意,轻嘶一声,步伐放缓,顺着青石板路缓缓走向渡口。它高大健硕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沉稳,黑色的鬃毛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偶尔甩动尾巴驱赶飞虫。李凌虚微微低头,指尖轻轻拂过它的脖颈,墨龙温顺地低下头,似是在回应他的抚摸。
渡口边停泊着几艘画舫,其中一艘稍大的画舫正拴在岸边的木桩上,船身漆得乌黑发亮,船头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样。船家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身材瘦削,皮肤黝黑,见李凌虚衣着不凡,连忙迎上来,笑呵呵地招呼:“公子可是要游河?小的这船干净宽敞,保证让公子尽兴!”
李凌虚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几枚银锭递过去:“劳烦了。”银锭在阳光下闪着沉甸甸的光泽,老船家接过后,手指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哎哟,公子放心,小的这船绝对是城东最稳当的!”老船家笑得眯起了眼,连忙招呼伙计撑船。两个年轻伙计立刻解开缆绳,动作利落地跳上船,拿起长篙,将画舫缓缓撑离岸边。
墨龙乖顺地伏在岸边,李凌虚轻抚它的鬃毛,低声道:“你莫要乱跑。”黑马似懂非懂地喷了喷鼻息,安静下来,却又忍不住抬起头,目光追随着画舫,似乎舍不得离开主人。李凌虚见状,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脖颈:“待我游完河,自会回来寻你。”
墨龙低嘶一声,像是在回应,随后乖乖地伏在岸边,目光始终未离开画舫。
画舫缓缓离岸,顺流而下。河面宽阔,碧波荡漾,微风拂面,带来一丝清凉。两岸绿柳如烟,柔嫩的枝条随风轻摆,偶尔垂下几枝,几乎要拂过水面。远处青山如黛,层层叠叠,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景色宜人。李凌虚倚着船舷,指尖轻叩栏杆,节奏舒缓,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哟,这不是李公子吗?”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明显的嘲弄意味。
李凌虚眉头微挑,回头望去——只见赵世子斜倚在另一艘画舫的船头,身后跟着四五个家丁,个个身材魁梧,腰间配着棍棒。那艘画舫比李凌虚所乘的大了一圈,船身雕花描金,船檐悬挂着红色的绸缎,显得奢华而张扬。赵世子身着锦袍,腰间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目光阴鸷地盯着李凌虚。
“赵世子。”李凌虚淡然点头,并未起身,神色平静如水。
赵世子冷笑一声,忽然抬手一挥,身后的家丁会意,猛地划桨,画舫猛地朝李凌虚的画舫撞来!
老船家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哎哟!世子爷,这可使不得!”
赵世子却毫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李公子不是喜欢装善人吗?今日就让你尝尝落汤鸡的滋味!”
画舫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李凌虚依旧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拍了拍船舷,仿佛在召唤什么。
下一瞬——
“哗啦!”
墨龙猛地跃入河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黑马如离弦之箭般游向李凌虚的画舫,巨大的身躯稳稳驮住船身,硬生生将两船撞击的力道卸去!
老船家吓得瘫坐在地,哆哆嗦嗦道:“这、这马竟会凫水?!”
赵世子也愣了一瞬,随即勃然大怒:“好畜生!给我射死它!”
家丁们纷纷抽出弓箭,对准墨龙。箭矢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蓄势待发。
李凌虚终于淡淡开口:“赵世子,欺人太甚。”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把利剑,瞬间斩断了河面的喧嚣。
河面一时寂静,唯有微风拂过柳枝的沙沙声。
远处,一艘官船正巧巡逻经过,见此情形,立刻鸣锣喝道:“何人在此闹事?!”
赵世子见势不妙,咬了咬牙,恨恨道:“今日算你走运!咱们走着瞧!”说罢,带着家丁灰溜溜地逃回自家画舫,仓皇离去。
待赵世子走后,老船家擦了擦冷汗,心有余悸道:“公子,这赵世子可不是善茬,您日后……”
李凌虚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小袋铜钱递过去:“今日多谢老丈相助,这点银钱,权当谢礼。”
老船家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公子救命之恩,老汉万死难报!”
李凌虚却执意塞过去:“拿着吧,日后若再有人闹事,直接报我的名号。”
老船家这才颤抖着接过,连连点头:“是是是!公子大恩,老汉记下了!”
画舫继续顺流而下,墨龙从水中跃出,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水珠在阳光下飞溅,随后灵巧地爬回船上。李凌虚轻抚它的鬃毛,低声道:“走吧,再往前看看。”
墨龙低嘶一声,似是回应,驮上李凌虚,随后迈开步伐。
河风拂面,李凌虚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澄澈的光芒。
“红尘炼心……今日这一遭,倒是又悟了几分。”
夕阳将坠未坠之际,天边的云霞被染成浓烈的绛紫色,如泼墨般晕染开来,又似熔金般流淌燃烧。河面铺展着碎金般的光斑,随着粼粼波光起伏不定,偶有飞鸟掠过,翅尖沾染了霞光,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流光。
李凌虚翻身下马时,墨龙低垂着头颅,湿润的鼻尖轻轻触碰他的手腕,漆黑的马鬃在暮色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他屈指轻弹马颈,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脉搏。你在此等候。声音比晚风更轻,却让墨龙竖起耳朵,琥珀色的兽瞳里倒映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