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的压抑与外界的窥探,成小意无从知晓。她的全部感官,几乎都被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低语占据。那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逐渐凝聚成某种冰冷、扭曲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试图钻入她的意识深处。
“……归……来……” “……融……入……永寂……” “……汝……即……容器……”
破碎的词语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理智。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但收效甚微。帆布包里的石头,隔着布料也能感到一种诡异的、缓慢增长的“体温”,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一种仿佛活物正在苏醒的、令人作呕的温热。
“不行……不能睡……”她喃喃自语,冷汗浸湿了额发。她怕一旦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或者醒来时,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主屋内的马武康,指尖在琴弦上极轻地一叩。
“叮……”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清音,如同投入粘稠泥潭的一颗石子,虽未激起波澜,却精准地荡开了笼罩在成小意精神层面的部分阴霾。那持续不断的低语瞬间减弱了少许。
成小意猛地喘了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她惊疑不定地看向主屋方向,心中对马武康的忌惮更深了一层。他能影响这石头!他到底想做什么?
马武康依旧闭目,仿佛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他能“听”到那“寂灭之音”正在试图同化成小意的生命韵律,也能“听”到庭院外那些地脉守望者更加紧绷的“弦音”。局面正在变得有趣,也更加脆弱。成小意这具“容器”能支撑多久,是个未知数。而外面那些“守望者”,他们的耐心,恐怕也有限度。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庭院内,也不是来自外围监视的守望者小队,而是来自更远处,小镇的方向。
数道凌厉、迅捷、带着某种标准化、非人般精准意味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以极快的速度突破小镇普通的防卫界限,直线朝着庭院方向扑来!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成小意,或者说,她怀中的“共鸣物”!
“书库的鬣狗,到底还是忍不住了。”马武康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厌烦,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淡漠。他之前故意惊走对方,但显然,“缄默书库”对这件“异常物”的重视程度,超出了他的预估,或者说,成小意这个“载体”与“异常物”互动产生的数据,让他们决定不再等待。
几乎是同时,庭院外围的岑什兰也猛地抬头。
“有第三方强行介入!速度很快,能量特征……与之前追击记录吻合,是‘回收者’!”她语速极快,指尖一只蛊虫瞬间化为飞灰,将警报传回总部和身旁的队友。
苏青手中星盘光芒急闪:“三方位!呈战术包围阵型,目标是庭院!他们打算强行突破!”
唐棠画板上的灵韵之光剧烈波动,勾勒出三道如同利箭般射来的冰冷轨迹。“他们不在乎‘琴师’的屏障!打算硬闯!”
庭院内,成小意也感觉到了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强烈敌意和掠夺欲望的迫近气息,比那晚的两个壮汉更加危险!她惊恐地抱紧帆布包,下意识就想往屋外跑,却被马武康一道无形的音障挡了回来。
“现在出去,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马武康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那怎么办?!”成小意声音发颤。
马武康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手按在了琴弦之上。他的眼神变得专注,周身的气息不再是之前的慵懒随意,而是透出一股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锐。
“待在原地。”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下一刻,三道身着灰色制服、面部被奇异金属面罩覆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庭院围墙之上,没有丝毫停顿,三人手中同时亮起刺目的能量光束,狠狠轰向庭院中央——并非攻击马武康,而是直指成小意所在的厢房!他们执行的是最高效的“回收”指令,清除障碍,夺取目标!
也就在能量光束即将触及厢房的刹那,马武康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动了。
没有恢弘的乐章,只有一声短促、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
“铮!”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三道足以熔穿钢铁的能量光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锯齿的音波之墙,在前方一尺之处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飞散的光屑!爆炸的冲击波被牢牢限制在音障之外,连庭院内的一片草叶都未曾惊动。
围墙上的三名回收者身形齐齐一震,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僵直,他们的面罩下似乎传来了闷哼声。音律攻击,无视物理防御,直撼精神!
马武康端坐不动,指尖再拨。
“商——角——徵——”
三个古朴的音符跳跃而出,不再尖锐,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律动,仿佛引动了周遭空气、大地、乃至光线的固有频率。三名回收者脚下的围墙突然开始高频震颤,他们试图稳住身形,却发现自身的能量运转也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变得紊乱不堪!
“干扰现实法则……撤!”其中一名回收者发出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当机立断。他们低估了“琴师”的实力,这种直接干涉底层规则的手段,远超常规应对范畴。
但马武康显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离开。
他手指在琴弦上一划,如同挥出一道无形的利刃。
“裂!”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空间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掠过三名回收者。
三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同时从围墙上倒飞出去,身上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灰色制服寸寸碎裂,露出了下方焦黑的皮肤,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面罩。落地后,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周身骨骼仿佛都错了位,能量核心更是黯淡无光。
仅仅三声琴音,一划弦,三名精锐“回收者”瞬间溃败!
庭院外,通过“谛听蛊”和星象感知到这一幕的岑什兰三人,心中俱是凛然。马武康的实力,比她们预估的还要可怕。他对付这些回收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马武康缓缓收手,琴音余韵在庭院中回荡。他看也没看外面溃败的回收者,目光反而再次投向岑什兰她们隐藏的方向,仿佛隔着重重阻碍与她们对视。
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弦音”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苍蝇,我已经拍死了。你们,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而惊魂未定的成小意,瘫坐在厢房门口,看着马武康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究竟落入了一个何等存在的“庇护”之下。这庇护,比外面的刀光剑影,更让她感到恐惧。
也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黑色石头,仿佛被刚才激烈的能量碰撞和琴音刺激,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吸力从中传来,疯狂地抽取着她的精力,同时,那冰冷的低语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