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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海俱乐部顶层。
张海脸上的阴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他慢条斯理地用丝绸手帕擦拭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镜片，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李明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昨晚那场网络混战，他看得心惊肉跳。那个叫“金融圈内幕大放送”的匿名账号，就像一把淬了毒的手术刀，精准地捅在了他们最意想不到的软肋上，差点让整个公关计划崩盘。
“慌什么。”张海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依旧，却让李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有人想看戏，是好事。说明我们的舞台还不够大，不够热闹。”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一个记者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记者站起来。这种靠堵嘴的办法，太低级了。”张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如果，是观众自己，把戏台给拆了呢？”
李明没听懂。
“去找‘股海明灯’的团队，给他们一笔钱。”张海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不是封口费，是赞助费。告诉他们，我们‘蓝海传媒’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愿意全力支持他，去和‘金手哥’打一场流量争夺战。他不是想红吗？我们帮他红。”
李明彻底愣住了：“张总，您的意思是……我们自己花钱，让他们狗咬狗？”
“不。”张海摇了摇手指，“是让他们把所有人都拉进来，一起咬。当所有人都卷入这场无聊的口水仗，当所有人都为了支持一个网红而去攻击另一个网红，你觉得，还有谁会记得，这场闹剧最初是因为什么而起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光芒。
“我要让林悦那篇报道，淹死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我还要让那个自作聪明的‘内幕人士’，亲眼看着他搅起来的浑水，变成一锅煮死自己的沸粥。”
“公关团队，水军，所有资源都动起来。不要再攻击林悦，那太明显了。去扮演双方的粉丝，互相攻击，制造对立，把火烧得越旺越好。同时，让技术部的人给我盯紧了，这场混战的流量会非常大，我要在那片数据的海洋里，把那条藏起来的鱼，给我揪出来！”
……
城中村，出租屋内。
叶澜的面前，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没有K线图，也没有交易数据，而是一幅光怪陆离的，由无数节点和线条构成的动态星图。
这是“绝世庄家系统”对当前网络舆论战场的实时可视化分析。
每一个发光的节点，都代表一个活跃的社交媒体账号。节点的大小，代表其影响力；颜色的深浅，代表其活跃度。而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则是信息流动的轨迹。
此刻，这幅星图正分裂成两个巨大的星团，一个红色，一个蓝色，泾渭分明，彼此之间有无数细密的攻击性线条在互相穿梭、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红色星团，是“金手哥”的阵营。蓝色星团，则是“股海明灯”的阵营。
然而，在叶澜的系统分析下，这幅看似混乱的星图，其背后却显现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秩序。
【系统分析：检测到大规模“伪装集群”活动。】
【红色星团中，37%的活跃节点为“蓝海传媒”关联水军账号，正在模拟“金手哥”铁杆粉丝，发布维护性言论及攻击性言论。】
【蓝色星团中，42%的活跃节点同为“蓝海传媒”关联水军账号，正在模拟“股海明灯”新增粉丝，发布挑衅性言论及“揭露黑幕”式言论。】
叶澜的瞳孔微微收缩。
张海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他没有选择扑灭叶澜点的火，而是直接往火上浇了一桶油，甚至自己下场，同时扮演了纵火者和救火队员。
系统界面上，数据流疯狂刷新。
【算法干预分析：检测到关键词污染。】
【“林悦”、“深度报道”、“骗局”等核心关键词，正在被“黑料”、“撕逼”、“站队”等娱乐化关键词迅速覆盖。社交媒体算法根据用户互动热度，已将该事件的权重从“社会新闻”调整为“娱乐八卦”。】
【精准推送模拟：系统预测，普通用户在未来24小时内，接收到关于“网红互撕”信息的概率，将是接收到“记者报道原文”信息的32倍。】
这就是庄家联盟真正的力量。
他们不只是在金融市场操纵股价，更是在舆论场上，操纵人心。他们可以定义真相，可以扭曲事实，可以把一场严肃的社会事件，变成一场全民参与的低俗狂欢。
在这台巨大的舆论绞肉机面前，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让你看到什么。
叶澜甚至看到系统标注出了几个特别活跃的“大V”账号，他们前一天还在为“金手哥”站台，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股海明灯”的拥护者，言辞激烈地声讨着自己昨天的“盟友”。
系统旁边甚至给出了一个戏谑的评价：【职业素养评级：五星。立场灵活，变脸迅速，完美诠释了“有奶便是娘”的行业精神。】
叶澜笑不出来。
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闷得发慌。他想起了三年前的恩师，想起了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那些所谓的“知情人爆料”。原来，当年那场置老师于死地的舆论风暴，就是这样被一台台精密的机器，一个个没有灵魂的账号，一步步制造出来的。
他以为自己搅混了水，能为林悦争取到喘息之机。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只是把一滴清水，倒进了一个巨大的墨汁池里。除了让墨汁翻滚得更剧烈，什么都改变不了。
而此刻的林悦，正面临着比网络暴力更让她绝望的困境。
报社总编办公室里，总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欣赏，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林悦啊，这次干得不错。”总编将一份数据报表推到她面前，“你那篇报道，加上后续的舆论发酵，让我们网站的单日访问量创了历史新高！广告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林悦看着那份报表上刺眼的红色数字，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觉得无比讽刺。
“总编，这不是我想要的。”她低声说，“我报道的初衷，是想揭露金融直播间的骗局，而不是制造两个网红的八卦。”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总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小林啊，你要懂得变通。现在风头正劲，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这就是影响力！至于那个骗局……监管部门会处理的嘛。你现在要做的，是趁热打铁，继续跟进‘金手哥’和‘股海明灯’的后续，把这个热点，吃干抹净！”
林悦走出办公室，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赢得了流量，却输掉了真相。
她拼尽全力发出的呐喊，最终变成了他人盛宴上的背景噪音。
回到出租屋的叶澜，点燃了一根烟，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翻滚。
他输了这一局。
张海用阳谋，堂堂正正地击败了他的奇兵。
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
是就此收手，让林悦和她的报道，彻底被遗忘在娱乐至死的狂欢里？还是……继续加码，冒着被“清道夫”锁定的风险，把这场火，烧向真正的幕后？
【系统警告：检测到高危流量监控。】
【对方已启动“数据陷阱”程序，正在通过本次舆论事件产生的庞大数据流，进行异常节点筛查。任何源自“金融圈内幕大放送”账号的新的大规模信息发布，被追踪定位的风险将超过75%。】
钢丝，已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张海办公室的加密电话响了。
依旧是那个听不出情绪的电子音。
“老板，鱼饵有反应了。”
张海的眼睛亮了起来：“说。”
“我们通过分析‘股海明灯’爆料帖的传播路径，逆向追踪到了最初的几个转发节点。其中一个，是一个刚刚注册不满24小时的‘僵尸号’。它的行为模式很奇怪，只转发了这一条信息，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活动。”
“这说明不了什么。”
“是的，但我们对这个‘僵尸号’的登录Ip进行了深度分析。”电子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它的Ip地址，经过了十七次代理跳转，遍布全球十三个国家。但我们剥开这十七层伪装后发现，它的真实物理地址源头，指向了……东海市，城北，一片老旧的城中村。”
张海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冰冷的，猎人般的笑容。
“那个幽灵，终于露出他藏在键盘后面的，那根肮脏的尾巴了。”
ps：张海的“清道夫”已经锁定大致范围，叶澜的物理位置即将暴露，他该如何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