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旌旗招展,车马喧阗。
仪队、车队、马队……衔接成浩浩长龙,太后、皇后、晴儿、容嬷嬷纷纷上车,太监宫女步履匆匆地归置行囊,随行的侍卫或翻身上马,或躬身护车。
福伦、颚敏与几名武官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前巡视。
永琪率文武百官列于白玉桥畔,躬身相送,可这热闹忙乱的场面里,谁也看不清乾隆究竟登上了哪辆马车。
而百里外的一家客栈后院,却是另一番光景。
乾隆化身为“黄老爷”,一身宝蓝色锦袍,虽刻意收敛,但那通身的贵气与眉宇间的从容,俨然一位家底丰厚、见多识广的儒商。
含香扮成“香夫人”,藕荷色长裙轻垂,未施粉黛的脸庞依旧明艳,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妇人。
紫薇一身素白,气质温婉如水,虽是丫鬟打扮,那举止间的端庄仪态,仍透着非同一般的涵养。
同是丫鬟打扮的小燕子,水红色衣衫衬得脸蛋红扑扑的,加上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活脱脱一个娇俏又讨喜的小丫头。
尔康换了身藏青劲装,与往日侍卫装扮判若两人,活像个资深靠谱的伙计头。
尔泰则穿了灰蓝色短打,笑容阳光,犹如一位充满活力的帅气小伙计。
而箫剑,依旧是平日里的一袭青衫,作为此次微服出行的策划者,他正细细核对行走路线与食宿安排,神情从容笃定。
“哎呀呀!”小燕子绕着众人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这可太有意思了!”
“这么年轻漂亮的香夫人,这么温柔可人的紫薇,还有这么……”她对上乾隆投来的目光,咽了咽嗓子:“这么慈祥的老爷~”
乾隆鼻子一哼:“怎么,我看起来老吗?”
“当然不是,”紫薇柔声开口,“老爷这身打扮,分明是阅历丰富、风度翩翩的儒商,正是最适合闯荡四方的年纪。”
“嗯,还是紫薇会说话!”乾隆笑脸盈盈,背着手大步朝外走去。
小燕子跑到马车前,有模有样地弯着腰:“黄老爷,请!”
乾隆忍俊不禁,踱步上前,小燕子又转向含香,抬手一引:“香夫人请!”
含香抿唇一笑,搭上乾隆的手,踩着脚蹬上了车。
轮到紫薇时,小燕子捏着嗓子学起大家闺秀的腔调:“紫薇小姐,请——”
“你呀!”紫薇笑着拍了她一下,在尔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小燕子转头看向尔泰,轻咳一声,立马挺直腰板,摆出大小姐架势。
尔泰十分配合,咧嘴一笑,躬身道:“大小姐请上车——”
“这还差不多!”小燕子把手一伸,尔泰立马将胳膊抬过去,任她搭着上车。
尔康和箫剑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最后尔泰、尔康翻身上车,扬鞭驱马,箫剑则骑上马,伴在左侧。
马蹄踏踏,一行人踏着尘土缓缓上路。
车厢内,香料气息萦绕,小燕子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忙掀开车帘一角透气。
“都怪我,”含香担忧地望着小燕子,“虽吃了特制蜜丸压制身上的香气,可是皇……老爷还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才决定扮成卖香料的商人。”
“没关系,就是鼻子突然痒,”小燕子歪着头笑,“扮香料商多有趣,我高兴着呢!”
她转而看向乾隆,眼珠一转:“老爷,您这妆是扮上了,让我来考考你,怎么样?”
乾隆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你说。”
“请问老爷,咱们摊上的沉香、龙涎香、苏合香都什么价钱呀?”
小燕子眨巴着眼,一副笃定了他答不上来的样子。
乾隆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衣袖,“上等沉香纹银十两一钱,龙涎香如品相洁白,需十五两五钱,至于这苏合香嘛,倒寻常些,三两银子足矣!”
他看向小燕子,笑意里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小燕子,老爷我答得可还满意? ”
“天呐!”小燕子惊呼着竖起大拇指:“老爷,您真是神了!比我这个‘丫头’知道的还清楚!”
紫薇和含香在一旁掩嘴轻笑。
乾隆清了清嗓子:“小燕子,光会问价可不够,做买卖得会算账,现在轮到我考你了!”
“啊?”小燕子面露难色,小声嘟囔:“那你可得出的简单点。”
乾隆眼中闪过狡黠:“有客人买了沉香三两三钱,龙涎香一斤二两,苏合香半斤,你来算算,共多少银子?”
小燕子一听,顿时傻了眼,掰着手指头念叨:“三两三钱……一斤是十六两,二两就是……沉香是十两一钱……那就是……”
“不行不行!”她猛地甩头,“不算了!哪有人这么买香料的,我不卖了!”
她把头一扭,引得一车人都笑出声来。
乾隆撇了撇嘴:“就你这样,还想做生意?”
小燕子不服气地昂头:“那怎么了,我可以当招呼客人呀,算账我不在行,‘忽悠’人可是我的强项!”
“嗯?”乾隆拉长声调,含香和紫薇再次忍俊不禁。
“是招待!招待人!”小燕子吐吐舌头。
说说笑笑间,马车已行至郊外。
乾隆关切地看向含香:“前面就是济南地界了,你感觉怎么样?身子可还吃得消?”
含香望着窗外的田野,思绪已飘远,语气平静:“这么久没出宫,只觉得新鲜,不累。”
乾隆笑了笑,紫薇却懂她是在思念故乡,心疼地望着她。
小燕子见状,连忙拍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紫薇,咱们来唱歌吧!”
两个姑娘便轻轻拍着手唱起来:“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含香被她们的歌声感染着,也跟着拍手。
清脆的歌声飘出车厢,驾车的尔康和尔泰嘴角都漾起笑意,箫剑骑在马上,也不自觉弯起嘴角。
夕阳西沉,天边染起一片橘红,很快,马车驶入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老爷,这是郑家村。”尔康勒住马缰,“天快黑了,不如今夜就在这儿借宿?”
乾隆缓缓走下马车,打量着这个质朴的村落。
小燕子却眼眶一热,泪水险些落下。
这路线是依着她前世记忆所定,如今真踏上这片土地,过往的伤痛翻涌而上。
前世,山东闹旱灾,因方式舟贪污了赈灾款粮,这个村子的村民几乎全部饿死。
而今提前三年到来,感动与伤感交织,五味杂陈。
紫薇察觉到她的情绪,悄悄攥紧了她的手。
箫剑策马前来,指着前方一处亮着灯的农舍:“那户人家只有一位老丈,我问过了,有三间空房可以给我们住。”
几人徒步走去,农舍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跟小燕子住过的大杂院差不多。
乾隆、含香、尔康、尔泰他们四人可没住这种房子,却毫无嫌弃,反倒觉得新奇。
乾隆见到屋主,一位白胡子的老人,上前拱手:“老人家,叨扰了!”
老人笑着摆手:“不嫌弃我这地方简陋,就好,快进屋。”
他热情地领众人进门,目光扫过三个姑娘,笑着发问:“这三位都是你的女儿吗?”
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