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夜沉那番看似优雅、实则将她的艺术生命和未来彻底私有化的宣言,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江浸月因短暂自由和认可而产生的所有微光。屈辱、愤怒、以及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冰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被殷夜沉半强制地拥着离开人群中心,走向相对僻静的露台区域。周围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惊讶,有羡慕,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一种对强权占有的默认为和无声的评判。
走到露台边缘,远离了最主要的喧嚣,殷夜沉的手臂似乎松懈了一些,但他周身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场依旧浓郁。他或许在等待她的反应,等待她的屈服,或是更激烈的、却无力的哭泣和抗议。
然而,江浸月并没有如他所料。
她停下了脚步,迫使他也停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头,看向他。脸上方才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清澈的杏眼里,却燃起了两簇冰冷的、倔强的火焰。她没有挣脱他的手臂——她知道那是徒劳——反而就着这个极其亲密的姿态,向前极近地靠了一步,几乎贴在他的胸前。
这个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殷夜沉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方才情绪激动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只剩下冰冷的讽刺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
“殷总真是好算计。”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亲自收藏’?‘不再流入市场’?您这是要把我当成一件瓷器,锁进您那不见天日的宝库里,仅供您一人观赏把玩吗?”
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他骤然变得深邃锐利的视线,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小小的冰锥:
“您是不是忘了,瓷器看得久了,也是会蒙尘的。失去了市场的检验和观众的共鸣,再好的才华,最终也只会枯萎在您一个人的‘长廊’里。到时候,您收藏的,不过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罢了。”
她微微偏头,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依旧关注着他们的宾客,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刺人:“还是说,您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艺术家江浸月,而只是一个……完全属于您个人的、漂亮的、无声的‘装饰品’?就像您送我的那些珠宝一样?”
这番话说得极其大胆,几乎是在挑衅他的权威,更是直接质疑了他宣称“欣赏她才华”的初衷。她是在告诉他,他的占有欲正在毁灭她最核心的价值,而他所谓的“收藏”,最终只会得到一文不值的废物。
殷夜沉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里面风暴凝聚。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冷静,如此尖锐地进行反击,而且句句戳中要害——他确实无法容忍她才华的枯萎,那同样是他“收藏”的一部分价值。
他捏着她腰侧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但他脸上却缓缓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
“牙尖嘴利。”他低头,逼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融,姿态亲昵如情人低语,内容却冰冷如刀,“但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你锁起来。蒙了尘,我会亲手为你擦拭;失去了灵魂?”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深的寒渊,锁住她的眼睛:
“那我就重塑一个只属于我的灵魂。”
“至于你是艺术品还是装饰品,”他的指尖在她后背裸露的肌肤上缓慢地、充满威胁地划过,“我说了算。”
她的反击,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虽然激起了波澜,却似乎更加坚定了这个男人可怕的决定。他不仅要占有她的身体和未来,甚至妄图掌控她的灵魂。
江浸月的心沉了下去,但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她知道,言语的反抗无法动摇他分毫,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瑟瑟发抖、被动承受的猎物了。
这场发生在华丽露台、看似亲密无间的低语,实则是两人之间又一次无声的激烈交锋。她输掉了这一局,却并未完全臣服。
而殷夜沉,则被她这份突如其来的锋利,更加深刻地激起了征服和掌控的欲望。这场游戏,似乎变得愈发危险,也愈发……有趣了。在他黑暗的内心,或许正期待着更多这样的反抗,以便他能更有滋味地,一一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