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无声地下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殷夜沉终于松开了攥着江浸月手腕的手,但那份冰冷的怒意却丝毫未减。他笔直地站着,目光直视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能让空气凝结。
江浸月揉着发红的手腕,悄悄吸着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他侧脸的线条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抿紧的薄唇没有丝毫弧度。她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极其恶劣的那种。
“叮——”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门一开,他便迈开长腿径直向外走去,步伐又快又沉,完全没有等她的意思。江浸月提着有些碍事的裙摆,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周屿一如既往地等在车旁,看到两人前一后出来,且气氛明显不对,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依旧保持着专业的沉默,拉开了后座车门。
殷夜沉率先坐了进去,靠在另一侧窗边,闭目养神,仿佛当她不存在。
江浸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坐了进去,尽量离他远些。车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车内只剩下令人尴尬又紧张的寂静。
车子平稳地驶出,汇入夜晚的车流。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江浸月心头。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散发出的强烈不悦,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刺的磁场,让她坐立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声音有些微涩:“……刚才,我们真的只是在讨论那幅画。顾导演他……”
“顾导演?”他忽然开口,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慢条斯理的嘲讽,“叫得倒是熟稔。看来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和那位……顾导演的‘艺术共鸣’?”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语气里的酸意和讥诮却浓得化不开。
江浸月一噎,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恰好也喜欢那幅画,我们只是聊了聊色彩和构图……”
“是么?”他轻笑一声,终于睁开眼,侧过头来看她。那双凤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幽深难辨,里面翻滚着复杂难明的情绪,醋意、恼怒、还有一丝被她“背叛”的冷意,“看来是我打扰了二位的雅兴?或许我该晚点回来,让你们再多‘深入交流’一会儿?”
他的话像带着软刺,一下下扎在她心上,不致命,却让人极其难受。
“殷总,你这话什么意思?”江浸月有些恼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硬气,“我只是和一位欣赏的艺术家正常交谈了几句,这有什么错?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自由?”他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在我身边,想着别人,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
“我没有想着别人!”江浸月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赌气,脸颊微微发热。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她的内心。半晌,他才重新靠回椅背,语气莫测地哼了一声:“最好没有。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你是谁带来的人。”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没再说话。但车内的气氛似乎因为刚才那短暂的、带着火药味的交流,反而没有那么凝滞了,一种古怪的、紧绷中夹杂着暧昧的张力在狭小的空间里流淌。他依旧臭着脸,但那股毁天灭地的骇人怒意似乎收敛了不少,转化为了更直观的、闹别扭般的醋意和不爽。
江浸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情复杂。她有些气他的霸道和不讲理,却又因为他这罕见的、近乎幼稚的模样,心底某一处莫名地软了一下。她甚至荒谬地觉得,这样的他,比起那个永远完美掌控一切的殷夜沉,似乎……更真实一点。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江浸月公寓楼下。
“谢谢。”她低声道,准备开门下车。
手腕却忽然被他握住。
他的掌心依旧温热,力道却不重,只是阻止她离开。
江浸月的心猛地一跳,回过头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车窗外的路灯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之前的冰冷和讥诮似乎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某种压抑的渴望。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温热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滑落到她的嘴唇,意图昭然若揭。
江浸月的心跳骤然失序,手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轻轻握紧。
他缓缓倾身过来,带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和他此刻独有的、带着醋意的压迫感。
他的目标明确——她的唇。
江浸月的身体瞬间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即将碰触到的前一秒,她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
他的吻,带着试探和不容拒绝的温柔,最终轻轻地、擦着她微烫的脸颊,落在了她柔顺的发丝上。
动作顿住。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停滞。他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和淡淡香气,以及她身体细微的颤抖。
殷夜沉没有再进一步。他就保持着那个极近的距离,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耳廓,良久,才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挫败和自嘲。
他缓缓地向后退开,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上去吧。”他声音低沉沙哑,重新看向窗外,侧脸线条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只是紧抿的唇角透露出一丝未得逞的郁闷。
江浸月如蒙大赦,心跳依旧快得厉害,脸颊滚烫。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秒,匆忙地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地下了车,快步走向公寓大门。
直到走进电梯,靠在冰冷的梯壁上,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他嘴唇擦过的发丝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灼热的触感和难以言喻的张力。
她以为他会发怒,会更强硬。
但他没有。
他只是……放开了她。
这份克制,反而让她的心更加乱了。
车内的殷夜沉,透过车窗,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仓皇逃入楼内,直至消失不见。他眸色深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细腻的触感和发丝的柔滑。
半晌,他才对前方的周屿淡淡开口:“走吧。”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
今晚的月光,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酸涩而暧昧的薄纱。猎手收回了利爪,却布下了更令人心神不宁的迷网。而那未落在唇上的吻,如同一个未完成的乐章,余韵悠长,预示着更多的纠缠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