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园的傍晚总比市区暗得快，林薇的工作室里却亮得像撒了把星星——两盏串灯绕着书架缠了一圈，暖黄的光落在堆得半满的外卖盒上，烤串的焦香混着小龙虾的麻辣味飘满屋子，连窗台上那盆仙人掌，都好像被这热闹气熏得精神了些，软刺泛着淡绿的光。
“快快快！再开两瓶啤酒！”顾妍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攥着个啃得只剩签子的烤鸡翅，油乎乎的指尖在空啤酒罐上敲得“当当”响，“今天必须不醉不归！庆祝咱们打跑‘幕后黑手’，还搞定了追加订单！”
林薇蹲在旁边拆小龙虾外卖盒，指尖沾了点红油，她赶紧用纸巾擦了擦，又偷偷理了理裙摆——穿的还是上次约会那件米白色连衣裙，洗过一次更软了，领口的“老巷街景”徽章被她特意别正，连头发都用发夹轻轻夹了两缕在耳后，怕吃饭时沾到酱汁。
江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刚帮林薇开了罐啤酒，指尖捏着冰凉的罐身，指节泛着淡白。他没像顾妍那样狼吞虎咽，只是偶尔拿起一串烤香菇慢慢吃，目光时不时落在林薇身上——看她拆外卖时小心翼翼怕沾油的样子，看她把剥好的小龙虾虾肉悄悄放进顾妍碗里，嘴角会不自觉地弯一点，又很快压下去，怕被发现。
“光吃多没意思！”顾妍突然一拍大腿，油手在地毯上蹭了蹭也不管，从包里翻出个空啤酒瓶，“玩真心话大冒险！谁输了谁来！不许耍赖！”
林薇刚把一颗小龙虾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呛到，啤酒沫顺着嘴角往下滴：“别、别玩了吧？多尴尬啊……”她偷偷瞟了眼江屿，怕等会儿问到不该问的，气氛僵住。
“尴尬才有意思！”顾妍根本不听，把啤酒瓶往地毯中间一放，“我先来转！”瓶子在她手里转得飞快，标签上的字都模糊了，最后“啪嗒”一声停住，瓶口正对着林薇。
顾妍眼睛一亮，坏笑着凑过来：“大冒险！给在场最帅的人剥个小龙虾！”
林薇的脸瞬间红了，手里的虾壳差点掉在地上。工作室里就三个人，最帅的是谁，明眼人都知道。她捏着小龙虾的手有点抖，慢慢剥掉虾壳，挑出虾线，刚想递过去，又怕太刻意，犹豫了两秒，还是把虾肉放进了江屿碗里，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你、你吃吧，这个没太辣。”
江屿看着碗里的虾肉，指尖轻轻碰了碰，然后拿起筷子，慢慢吃了，声音比平时软了点：“谢谢。”
顾妍在旁边“啧啧”两声，故意拉长声音：“哟~还挺默契！该我转第二轮了啊！”这次瓶子转得慢了些，最后慢悠悠停在江屿面前，瓶口对着他的膝盖。
空气瞬间静了，连烤串签子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顾妍借着酒劲，胆子比平时大了十倍，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膝盖上，盯着江屿的眼睛：“真心话！江大神，你跟我们家薇薇合作这么久，还帮她搞定抄袭危机，你对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别跟我说是‘合作伙伴情谊’，我可不信！”
林薇的心“咚”地一下提到嗓子眼，手里的龙虾钳捏得死紧，指尖都泛了白。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碗里的虾黄，耳朵却竖得老高，连呼吸都放轻了——她怕听到“只是朋友”，又怕听到更暧昧的话，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连小龙虾的麻辣味都尝不出来了。
江屿没立刻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罐的拉环，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明显。他的目光落在林薇发红的耳尖上，又扫过她攥着虾钳的手，沉默了大概半分钟，才慢慢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像晚风拂过老巷的石板路：
“她很好。”
就三个字，却让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偷偷抬眼，正好撞进江屿的视线里——他的镜片反着串灯的光，看不清眼神，却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敷衍，只有认真。
顾妍还嫌不够，追问着往前凑了凑：“好在哪啊？具体点！是文创做得好，还是人好啊？”
江屿又顿了顿，这次没再犹豫，语气比刚才更清晰了些：“都好。做文创时，她能蹲在老巷等三天日出，就为了调对晨雾的颜色；遇到麻烦时，她没哭没闹，自己熬夜整理证据，不轻易认输。”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薇身上，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像个小太阳，能把身边的人都照亮。”
“小太阳”——这三个字像颗糖，轻轻砸在林薇心上，瞬间化了，甜得她连眼眶都有点发热。她赶紧低下头，用擦嘴的动作掩饰，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翘得老高，连手里的虾钳都忘了捏。
顾妍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又怕打断江屿，硬生生憋住，声音都带着颤：“那、那你喜欢这个‘小太阳’吗？别绕弯子！说‘是’或‘不是’！”
这句话问出来，工作室里更静了，连串灯的电流声都听得见。林薇的心脏“咚咚”响得像打鼓，手指紧紧抠着裙摆，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她等着江屿的回答，却又怕听到答案，连耳朵都红得快要滴血。
江屿没直接说“是”或“不是”。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罐，手指捏着冰凉的罐身，慢慢举起来，对着林薇面前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啤酒，轻轻碰了一下。
“叮——”
清脆的碰撞声，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工作室里荡开浅浅的回音。
然后，他没看顾妍，也没看林薇，只是端起自己的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比平时快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放下罐子时，林薇才发现，他的耳根处，悄悄泛起了一层淡红，像被串灯的暖光染透了。
这个反应，比任何“是”都更让人心动。
林薇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强装镇定却微微紧绷的肩膀，心里像炸开了无数朵烟花，红的、粉的、金的，绚烂得让她有点晕乎乎的。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端起自己的啤酒罐，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抿了一小口。
好苦！
啤酒的苦味在嘴里散开，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像吃到了没加糖的姜撞奶。可看着江屿还带着点红的耳根，想着他说的“小太阳”，心里的甜却盖过了所有苦味，让她忍不住傻笑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顾妍在旁边看得真切，激动得拍着地毯喊：“我懂了！我懂了！这碰杯比说‘喜欢’还甜！江大神你也太会了吧！”
后面的事，林薇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顾妍喝多了，抱着空啤酒罐唱跑调的歌；记得江屿帮她收拾外卖盒，把沾了红油的纸巾单独扔进垃圾桶；记得自己剥了好多小龙虾，最后都被顾妍抢着吃了；还记得江屿送她回宿舍时，在楼下说的那句“早点休息，明天不用急着去工作室”。
夜风里带着凤凰木的甜香，林薇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庆功宴上的画面——啤酒罐碰撞的脆响，江屿泛红的耳根，还有那句“像个小太阳”。
啤酒是苦的，小龙虾是辣的，烤串有点咸，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看到了她的坚持，有人觉得她像“小太阳”，有人用一杯碰杯的啤酒，悄悄说了藏在心里的话。
她抱着枕头，忍不住笑出了声，连梦里都是甜的——梦里有老巷的晨雾，有橘子味的汽水，还有那个耳根发红、却认真看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