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破军血刀所指,便是地狱门开!
“攻城。”
两个字,冰冷,平静,却比任何战鼓号角更能点燃三十万狼群的嗜血狂焰!
“吼——!”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狼嚎!黑色的潮水开始向前涌动,天空仿佛都被那冲霄的杀气染成了暗红色!
第一波死亡之雨,来自狼群军阵后方!
三百架经过狼群工匠粗暴改造、绞弦声如同恶鬼磨牙的强化床弩,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咆哮!碗口粗细、长达丈余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布匹般的恐怖尖啸,瞬间遮蔽了黎阳城头的天空!
“举盾!隐蔽!”颜良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嘶声怒吼响彻城头!他征战半生,也未曾见过如此密集、如此狂暴的弩箭齐射!
然而,他的警告在死亡的绝对速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砰!轰隆!咔嚓——!
巨弩撞击的瞬间,黎阳城头仿佛被无数无形巨拳狠狠砸中!坚固的垛口如同纸糊般碎裂,碎石砖块如同暴雨般向内飞溅,将后面的守军砸得头破血流!一座耸立的箭楼被三支巨弩同时命中,木制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垮塌半边,上面的弓弩手惨叫着从数丈高处坠落,摔成一滩肉泥!
更有一支巨弩,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穿透了女墙的射击孔,将后面一名正欲张弓的弩手连人带弩死死钉在了内墙上!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溅在墙壁上,那弩手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气绝身亡!
仅仅一轮齐射!仅仅一轮!黎阳城头已是满目疮痍,哀嚎遍野,严密的防御体系出现了多处致命的空白!
“狼牙!破门!”
韩破军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眼前这血腥惨烈的一幕,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开场。
“狼牙!死战!”
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咆哮从钢铁洪流中炸响!韩六猛地将那张狰狞的恶鬼面甲拉下,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纯粹毁灭欲望的眸子!他单手举起那柄门板般的骇人巨斧,向着黎阳城门,重重一挥!
“咚!咚!咚!咚!”
沉重、整齐、如同践踏在人心上的脚步声轰然响起!五千“狼牙”重甲步兵,如同一堵无边无际的、正在移动的钢铁城墙,开始向前推进!他们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玄色札甲之中,连面部都隐藏在冰冷的面甲之后,手持巨斧、重戟、狼牙棒等专为破甲碎骨而生的重兵器。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反射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寒光!
城头幸存的守军,从巨弩的恐怖打击中勉强回过神来,看着城下那片沉默推进的钢铁森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有将领声音颤抖地嘶吼着。
零星的箭矢如同受惊的飞蝗,哆哆嗦嗦地射向城下。但绝大多数箭矢撞在那厚重的玄甲上,只能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迸溅起一溜微不足道的火星,便无力地滑落。偶有箭矢从甲胄缝隙射入,带起一蓬血花,但那中箭的狼牙士卒,只是身体微微一颤,便继续迈着坚定的步伐前进,仿佛那伤口不存在一般!
这份沉默的坚韧,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礌石!滚木!金汁!给老子往下砸!砸死这些铁罐头!”颜良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冲到残破的垛口前,双目赤红,须发皆张,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而变得嘶哑!他知道,绝不能让这些重步兵靠近城门!
守军们疯狂地将巨大的石块、需要两人合抱的滚木推下城头!
轰!咚!咔嚓!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闷雷,接连不断地响起!即便以狼牙的重甲,被那数百斤重的巨石正面砸中,也会瞬间甲胄凹陷,筋骨断裂,口喷鲜血而亡!沉重的滚木沿着城墙轰然碾下,将数名躲闪不及的狼牙士卒撞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严密的阵型终于出现了一丝混乱!
更恶毒的是那烧得滚烫、翻滚着气泡、散发着令人作呕恶臭的金汁!
大瓢大瓢的金汁被奋力泼下!
“嗤——嗤——!”
白色的水汽混合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瞬间在城下弥漫开来!被金汁泼中的狼牙士卒,即便隔着面甲,也能听到他们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闷哼!那滚烫的粘稠液体顺着甲胄缝隙流入,瞬间将皮肉烫得溃烂起泡!
然而,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金汁浇中的狼牙士卒,竟没有一人后退!他们只是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低吼,依旧死死顶着盾牌,迈着因为剧痛而略显蹒跚、却依旧坚定的步伐,向前!再向前!
仿佛那蚀骨灼心的剧痛,只是对他们意志力的些许考验!
“疯子!他们不是人!是鬼!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城头之上,终于有守军承受不住这精神上的极致压迫,崩溃地丢下兵器,抱头尖叫起来!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
就在城头所有火力都被正面悍不畏死的“狼牙”吸引时,战场两翼,如同鬼魅般涌出了数以万计的下马狼骑!他们身手矫健如猿猴,背负着飞钩索套,扛着简易却坚固的云梯,如同两道黑色的死亡旋风,向着城墙两侧发起了迅猛的蚁附攻城!
“两翼!防守两翼!快!”颜良嘶声力竭地分兵指挥,声音已然沙哑不堪。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者,在拼命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潮。
整个黎阳城墙,彻底化作了一个巨大而血腥的绞肉场!
箭矢破空的尖啸,巨石滚木砸落的轰鸣,金汁泼下的嗤嗤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垂死者的哀嚎,疯狂者的咆哮……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灵魂战栗的死亡交响乐!
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肆意泼洒在斑驳的城墙上下,将青灰色的砖石染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粘稠的血浆汇聚成溪流,在城墙根的低洼处积成一个个小小的、令人作呕的血潭。狼群士卒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城下堆积,渐渐垒高,而后续者,便踏着同伴尚温的、甚至还在微微抽搐的尸骨,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只为杀戮而生的火焰,继续向上亡命攀爬!
颜良持刀屹立在最危险的城楼段,刀光如匹练翻飞,亲自将五六名冒死攀上垛口的狼群锐卒劈落城下。他浑身早已被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浸透,精致的鱼鳞甲上布满刀痕箭创,猩红战袍破碎不堪,呼吸沉重如风箱。他环顾四周,守军的体力与意志,都在狼群这不计代价、不惧死亡的疯狂猛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飞速消融。
夕阳西沉,残阳如血,将天空和大地都渲染得一片凄艳。
就在颜良格开一支流矢,微微喘息的瞬间——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城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门闩彻底断裂发出的、刺穿耳膜的咔嚓声!
颜良猛地回头,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在“狼牙”士卒扛着巨型攻城槌,顶着守军疯狂的阻击,付出了不知多少条性命,经历了数十次狂暴的、如同撞击在黎阳守军心脏上的死亡撞击后——
黎阳城南门,那包铁裹铜、象征着河北门户尊严的厚重门扇,连同那扭曲变形、最终崩断的门轴,向内轰然洞开了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数骑并行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缺口!
城门!
破了!
尽管门后还有忠勇的守军嘶吼着,试图用沙袋、鹿角,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去堵塞那死亡的缺口,但这一切,在已然洞开的城门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和悲壮!
“城门已破!狼牙!随老子杀进去!屠光他们!”韩六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与杀戮的渴望而彻底扭曲变形!他巨斧狂舞,将一名嚎叫着冲上来试图堵门的敌军队率连人带甲劈成两段,第一个如同出闸的猛虎,冲向那象征着胜利与死亡的缺口!
“杀——!!!”
积蓄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杀戮欲望,在这一刻彻底引爆,再无任何束缚!黑色的死亡洪流,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顺着那缺口,汹涌澎湃地灌入黎阳城内!
颜良看着那洞开的城门,看着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的黑色敌军,他知道,黎阳的外墙防线,完了。一股混杂着无力、愤怒与决绝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猛地挥刀,将一名试图靠近的狼群轻骑斩于马下,对着身边仅存的亲卫们,发出了沙哑而悲怆的嘶吼:
“传令!放弃城墙!全军退入城内!依托街巷,层层阻敌!一步也不许退!”
他必须利用城内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房屋,拖住这群野兽,为主力北撤邺城,争取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血刀指城!黎阳鏖兵!城门洞开!铁骑涌入!真正的血腥巷战,即将在这河北坚城内悍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