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虎牢关的断壁残垣,带着硝烟与血腥的余韵,却吹不散那面在关楼最高处猎猎作响的玄色狼旗。旗面上狰狞的狼首仿佛活了过来,在初升的朝阳下俯视着这片刚刚被征服的土地。
关内的厮杀声已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狼群士卒清理战场的呵斥声、伤兵压抑的呻吟,以及收缴兵甲辎重的金属碰撞声。
尸骸正在被拖走,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正被登记造册,投降的曹军士卒面如死灰地被驱赶到一起,眼神空洞,再无半分抵抗的意志。
韩破军没有在关内停留。他踏过凝固的血泊和散落的残肢,在一众核心将领的簇拥下,穿过尚在清理中的关城,迈上了虎牢关东门的城楼阶梯。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玄色战袍的下摆拂过染血的台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当他终于踏上城楼最高一层,凭栏而立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仿佛一道沉重的帷幕被猛地拉开,眼前所见,与关西的层峦叠嶂、关中的平原沃野截然不同!那是一片无边无际、广袤到令人心悸的平坦大地!
冬末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原野上草木枯黄,略显萧瑟。但那条如同银色丝带般蜿蜒贯穿视野的黄河支流,那星罗棋布、炊烟袅袅的村落与城邑,那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一直延伸到天际线的官道驿路……无不清晰地昭示着这片土地的富庶、生机与无限可能!
这就是中原!
人口稠密,物产丰饶,文明鼎盛,是天下赋税之根本,也是英雄豪杰梦寐以求的终极舞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经营多年的核心腹地,此刻,就这般毫无遮掩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凛冽而湿润的东风,带着平原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动了他玄色的战袍,猎猎作响。这风,似乎也吹散了他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关西的风沙与尘埃,只剩下冰冷如铁的征服欲望。
他的目光,如同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锐利而贪婪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疆域。
从近处的荥阳城廓,到远方隐约可见的更大城邑的轮廓,再到那地平线尽头天地相接的模糊之处。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欣赏与赞叹,只有最纯粹的、野兽划定领地般的占有与审视。
王老五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独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主公,虎牢雄关已下,悬于司隶与中原之间的这把巨锁,已被我狼群悍然砸碎!”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继续道:“自西凉起兵,血洗长安,东出函谷,速定洛阳,鏖战虎牢……至此,司隶七郡,关中、河洛之地,已尽数纳入我狼群版图,再无一处敢悬曹字旗!”
司隶全定!
这四个字,如同洪钟大吕,重重地敲在在场每一位将领的心头!
韩六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恶鬼面甲下发出压抑的兴奋低吼。庞德面色沉毅,但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就连眼神空洞的马超,那死寂的眸子里也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狼群彻底摆脱了“西凉边患”的标签!
意味着他们拥有了一个背靠凉州、关中、河洛的庞大根据地!
意味着他们从一个需要靠流窜和劫掠维持的军事集团,蜕变成了一个拥有稳固后方、足以支撑长期大战的割据势力!
更意味着,曹操设置在西方的所有屏障,已被连根拔起!狼群的獠牙,已经实实在在地,抵在了曹魏政权最柔软、最致命的咽喉之上!
王老五从袖中取出一份略显粗糙但标注清晰的舆图,手指点向关东方向,声音愈发凝重:“主公,由此向东,过荥阳、卷县,便是兖州陈留郡!再往东,跨过汳水,便是曹操经营日久、城高池深的豫州颍川郡,其郡治,便是伪朝廷所在——许昌!”
许昌!
这两个字,如同带着魔力,让城楼上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了几分!那是曹操挟持天子的都城,是曹魏政令所出的心脏,是天下名义上的中心!若能踏平许昌……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热与战意,在诸位将领眼中熊熊燃烧起来!
韩破军的目光,却并未立刻锁定许昌。他的手指,在那粗糙的舆图上缓缓移动,掠过陈留,掠过颍川,仿佛在触摸这片土地之下潜藏的力量与杀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暗,如同暴风雨前沉寂的海面。
“司隶已定……”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千军万马的重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但这,只是开始。”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片无垠的平原,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下去。”
“王老五!”
“老奴在!”
“虎牢关防务,由你即刻接手!仿洛阳旧例,加固城防,清点所有缴获,甄别降卒,汰弱留强。十日内,本王要看到一条从洛阳直通此关,畅通无阻、粮秣充足的补给线!可能做到?”
“老奴必竭尽全力,万死不辞!”王老五深深躬身。
“韩六、庞德、马超!”
“末将在!”三人踏前一步,声如金石。
“整顿各部兵马,清点伤亡,补充兵员器械。有功者,重赏!怯战者,严惩!五日之内,各军必须完成休整,恢复战力!”
“遵命!”三人齐声应诺,杀气盈霄。
韩破军不再言语,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东方,那片承载着无数野心与梦想,也必将被血与火浸染的中原沃土。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猛兽在确认猎物范围后,露出的冰冷而残酷的确认。
“中原……”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品味着其中蕴含的机遇与挑战。
“……本王来了。”
没有激昂的呐喊,没有志得意满的宣告,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战鼓与号角都更加令人心悸。这不像是一句口号,更像是一个必将实现的、以铁与血写就的冰冷预言。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将他的身影在城楼上拉得很长。那玄色的轮廓与身后狰狞舞动的狼旗融为一体,如同在这中原的门户之上,投下了一片巨大而令人窒息的阴影。
这阴影,正随着东风的指引,无可阻挡地,向着那片富庶而惊恐的中原大地,缓缓覆盖而去。
司隶全定,中原门户开!血路贯通,视野无碍!沃土千里,尽收眼底!狼王之目,已锁中原!休整磨牙,只待令下!新的征途,即将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