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把手机往包里一塞，指尖还停在屏幕边缘。陆羽那条“糖油果子已放信箱”的消息像根细小的刺，扎了一下就沉下去了。她抬眼看向沈墨渊，他正低头整理书包，侧脸线条干净利落，耳尖还带着点没褪完的红。
她忽然觉得踏实。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时，阳光正好斜照进来，落在白瓷砖地上切成一块块亮斑。她拄着拐杖慢慢走，脚踝还有些发紧，但已经能承重。沈墨渊走在她旁边，手始终虚虚护在她身后。
“复查完我们就去超市。”他说，“糯米鸡的腊肠要选广味的。”
“你还真上心。”她笑，“是不是想靠厨艺拴住我？”
“不然靠什么？”他淡淡回，“脸已经够帅了。”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他一眼，却被他伸手扶了下肩膀，稳住了身形。
刚进医务室，护士递来登记表，她正低头填名字，门口又响起脚步声。
陆羽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透明饭盒，里面是几串刚炸好的糖油果子，金黄透亮，撒着芝麻。
“刚好赶上。”他走近，笑容依旧爽朗，“趁热吃，凉了就不脆了。”
姜悦兮没接，也没抬头：“我说过，不用再送东西了。”
“这不是送，是还愿。”他把饭盒放在桌上，“你朋友圈说想吃，我就买了。说到做到，不算越界吧？”
她放下笔，看着他：“陆羽，你喜欢我，我知道。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他语气没变，“所以我才一直追。”
“可我不需要。”她声音清晰，“我不喜欢被反复追求的感觉。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难道非得说得更难听才行吗？”
诊室里的护士和其他学生都悄悄看了过来。空气安静了一瞬。
陆羽脸上的笑淡了些，但没消失：“你觉得这是纠缠？”
“不是纠缠是什么？”她直视他，“昨天一杯奶茶，今天一盒糖油果子，明天是不是还要在我宿舍楼下弹吉他？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我没兴趣。”
他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你喜欢沈墨渊，是因为他对你好，还是因为他不主动？”
“这不关你的事。”她站起身，拐杖点地发出轻响，“我喜欢谁、怎么喜欢，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插不进来，也不该插。”
“可我一直都在。”他嗓音低了点，“从辩论赛你忘词开始，到你喂猫弄脏鞋，再到你扭伤脚那天……我都记得比他多。”
“记得多不代表懂。”她说，“你记住的是细节，但他给我的是安心。你知道我最怕下雨天走路滑，所以每次下雨都会绕远路；你也知道我讨厌中药味，所以宁可自己熬红糖水也不让我闻药罐子。这些事，你拿糖油果子换不来。”
陆羽眼神闪了闪。
“我喜欢一个人，只会全心全意。”她语气缓了些，却更坚定，“不会有‘万一他不行，你就替补’这种想法。感情不是备胎池，我不是可以轮流试驾的车。”
他嘴角扯了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所以你是彻底拒绝我了？”他问。
“是。”她说得干脆，“现在、以后、永远。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答案。”
房间里静了几秒。
陆羽慢慢把饭盒盖上，动作不急不躁：“行，我听懂了。”
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姜悦兮，你说你要的是安心。可有时候，太安静的人，反而最容易让人看不清真心。”
说完，他推门出去，背影挺直，脚步稳定。
姜悦兮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把手。
沈墨渊一直没说话，直到听见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开口：“你刚才说得挺好。”
“你都听见了？”她偏头看他。
“隔着门缝也能听清。”他顿了顿，“其实我可以早点出面。”
“不用。”她摇头，“这是我该说的话。”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递给她。
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糖油果子放信箱，别忘拿。】
是陆羽之前发的消息打印版。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惊讶。
“他发完就删了聊天记录。”沈墨渊面不改色，“但我截了屏。”
“你还偷偷监控别人？”她挑眉。
“只监控想抢我女朋友的人。”他收回纸条，“顺便提醒你，下次他要是再送东西，直接扔垃圾桶。”
“你以为我是收破烂的？”她笑出声，“我又不靠零食维系感情。”
“那靠什么？”他问。
“靠你做的糯米鸡。”她眨眨眼，“还有你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出现在宿舍门口的样子。”
他耳尖又红了，低头看表：“快轮到你检查了。”
复查过程很快，医生确认恢复良好，建议再休息两天就能正常行走。走出医务室时，阳光比刚才更亮了些，照得人眼皮微跳。
他们并肩往教学楼走，路过公告栏，上面贴着学生会春游的通知。
“下周的活动，你还去吗？”他问。
“不去。”她答得干脆，“上次他说要全程照顾我，一听就是陷阱。”
“嗯。”他应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如果我不在学校呢？比如家里有事，或者临时出差。”
她转头看他：“你在试探我？”
“不是。”他说，“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动摇。”
“我动摇什么？”她哼了一声，“他又不是突然变成吴彦祖了。长得帅也不能当通行证用。”
“可他确实一直在努力。”沈墨渊看着她，“比我都勤快。”
“努力≠合适。”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你要真担心，就多抱我几次，少装高冷。你看陆羽一天到晚笑得跟向日葵似的，我能不动心？全靠你偶尔流露的那一丢丢温柔撑着。”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往身边带了半步。
两人走到教室楼下，正准备分开，楼梯口传来一声轻咳。
林悦站在那儿，穿着米色风衣，手里抱着一叠资料，目光落在沈墨渊身上：“学弟，你妈妈刚打电话来，说相亲对象下周要来学校附近吃饭，让你务必到场。”
姜悦兮眉头一皱。
沈墨渊神色未变：“我知道了。”
“阿姨还挺着急的。”林悦笑了笑，“毕竟你堂哥都订婚了。”
“这事我会处理。”他语气平静，“谢谢传话。”
林悦点点头，视线转向姜悦兮：“悦兮，社团纳新名单我整理好了，待会儿发你邮箱。”
“好。”姜悦兮应了声，等她走远才低声问，“你家真安排相亲？”
“嗯。”他点头，“从小就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回绝过三次。”他说，“这次也不会去。”
“要是他们硬逼你呢？”
“那就退学。”他看着她，“大不了换个城市读书，你跟我走吗？”
她愣住，随即笑出声：“你疯啦？为这种事退学？”
“不疯。”他声音很轻，“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就像陆羽不该浪费在他得不到的感情上一样。”
她心头一震。
这时手机震动，是陆羽的新消息。
她点开，只有短短一句：【你说得对，我不该抱希望。但从今天起，我也不会再帮你拿外卖、占座、送伞了。以前那些，就当我还清人情。】
她盯着屏幕，没回。
沈墨渊也没问。
风吹过树梢，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卡在她拐杖和台阶之间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