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把U盘塞进售货机退币口的时候，手指在金属滑道边缘蹭了一下，有点凉。她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机器内部的冷气。
三人刚走出便利店，林悦就掏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页面加载半天，只跳出一行小字：“内容审核中，暂不可见。”
“封得真够快。”她啧了一声，抬头看另外两人，“但他们总不能把全校的网都掐了吧？”
沈墨渊正低头翻通讯录，听见这话头也不抬：“能。校园网中心服务器在行政楼b区三层，物理权限归信息处管。只要一道指令，定向屏蔽某个Ip段，连带关联设备全得歇菜。”
“所以现在咱们仨，”林悦把手机倒扣在掌心，“等于被拉黑了？”
“不止咱们。”姜悦兮靠在路灯杆上，语气像在说今天食堂菜太咸，“所有转发过视频的人，只要用校内网，都会进缓存墙。他们不删内容，就让它卡在‘审核中’。”
沈墨渊忽然抬头：“等等，我收到一条私信。”
他点开消息，是一个匿名用户发来的截图——正是他们刚才上传的视频文件，在一个校外论坛的帖子底下挂着，标题写着《被中断的演讲：你们没看到的真相》。
发帖时间是十分钟前。
“这人是谁？”林悦凑过去看，“怎么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不知道。”沈墨渊滑动屏幕，“Id是乱码，注册时间五分钟前，Ip显示在省外，用的是跳转代理。”
姜悦兮眯起眼：“不是我们群里的？”
“不是。”他摇头，“群里的人这时候应该还在传种子，不会直接发成品。”
三人沉默了一瞬。
林悦先开口：“该不会……有人帮我们？”
“更可能是看热闹的。”沈墨渊收起手机，“现在这种事，有人觉得刺激，就爱转发带争议的内容。”
“但不管是谁，”姜悦兮直起身，“至少说明一件事——压不住。”
她话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
又一封私信。
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压缩包，命名是“彩排那段被删的ppt”。
她点开看了一眼，呼吸微滞。
那是他们最初准备的案例之一，因为怕太尖锐，最终没放进决赛展示。讲的是某地教育局如何通过算法推荐，把补习广告精准推送给家庭条件差的学生家长，诱导他们贷款报班。
而这个文件的格式很奇怪，不是常见的ppt或pdF，而是一个带时间戳的日志文档，附带一段录屏。
“这东西哪来的？”林悦盯着她手机屏幕，“我们自己都没留这份草稿。”
沈墨渊接过手机，放大录屏画面。视频右下角有个极小的水印，一闪而过。
他暂停，逐帧拖动。
“看清了。”他声音低下来，“是控制室的监控视角。”
画面里，彩排当天，那个灰衣技术员坐在操作台前，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插进主机。
“他在偷数据。”姜悦兮咬牙，“还录了屏。”
“不对。”沈墨渊摇头，“你看他的动作——他不是在拷贝，是在上传。”
他指着画面里弹出的一个进度条：“他在往某个地址推东西。而且你看这个协议标识……这不是校内系统用的端口。”
林悦皱眉：“那是什么？”
“像是某个私人服务器的内网通道。”他快速翻看日志，“而且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我们讲到一半，ppt突然崩溃的时候。”
姜悦兮猛地抬头：“所以那天的技术故障，根本不是意外？”
“是他动手脚。”沈墨渊合上手机，“有人让他删内容，他不仅照做了，还顺手录下来，当成证据留着。”
“等等。”林悦突然反应过来，“那现在发给我们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空气安静了一秒。
姜悦兮低头看着手机，那个匿名账号头像是纯黑的，没有任何标识。
但她注意到一件事——刚才那条消息发送时间，是23:17。
而他们上传视频的时间，是23:12。
五分钟后，对方就完成了下载、解包、分析、再上传，还精准找到了他们没公开的草稿。
“这人对我们的流程很熟。”她低声说，“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发，知道我们藏了什么内容，甚至知道我们用了哪种加密方式。”
沈墨渊忽然站直了：“他不是外人。”
“你是说……”林悦声音压低，“他是‘数据猎人’那边的？”
“或者，”姜悦兮眼神一闪，“是比赛组委的人。”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半分钟后，姜悦兮打开加密群，发了一条新指令：“暂停b计划传播，先查文件来源。有内鬼。”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账号。
这次是一段音频。
她点开播放。
里面是个男声，语速很快，背景有轻微电流声。
“别信西装男。灰衣人留了备份，藏在老机房三号柜。密码是你们项目编号倒序。东西不全，但够用了。抓紧。”
声音戛然而止。
林悦听完直接愣住：“这人……让我们去偷证据？”
“不是偷。”沈墨渊冷笑，“是取回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
“问题是，”她瞪眼，“老机房在哪？谁都知道那地方早就停用了，连电都没通！”
姜悦兮已经转身往回走：“正因为它废弃了，才最安全。没人会去查一个没电的柜子。”
“可密码呢？”林悦追上去，“项目编号倒序？我们编号是dZ2047，倒过来是7402Ed，这怎么输？”
沈墨渊边走边说：“别忘了，我们提交材料时用的是注册码，六位纯数字。查一下邮件。”
姜悦兮掏出手机翻记录，两分钟后念出来：“。”
倒序——。
“走。”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夜路很静，教学区大部分灯都熄了，只有行政楼还亮着几扇窗。
老机房在地下一层，入口藏在旧实验楼后面，铁门锈迹斑斑，锁也是坏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楼梯往下，空气闷得发潮。
林悦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面，露出斑驳的线槽和脱落的防火板。
“真有人会把东西放这儿？”她小声嘀咕。
“要是人人都觉得不可能，就最适合藏东西。”沈墨渊走在最前，脚步没停。
到底层，走廊尽头有三扇金属柜，编号用油漆写着“1”“2”“3”。
三号柜上了锁，但不是电子锁，是老式机械挂锁。
姜悦兮输入，按了确认键。
锁没动。
“错了？”林悦皱眉。
“等等。”沈墨渊盯着锁盘，“这锁只有四位，不可能输六位。密码可能被截取了。”
“截取？”姜悦兮想了想，“取前四位？5038。”
试了，不行。
“后四位？0389。”
咔哒。
锁开了。
柜门拉开，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袋，边角有点发霉，但封口完好。
姜悦兮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三张硬盘，贴着标签。
第一张写着“彩排原始录屏”。
第二张是“数据猎人后台日志”。
第三张，写着一行小字：“教育局合作测试记录”。
她手指一顿。
“合作测试？”林悦凑近看，“他们和教育局联手做算法推送实验？拿学生当测试对象？”
沈墨渊拿起第三张硬盘：“这要是真的，就不只是比赛黑幕了。”
“是系统性问题。”姜悦兮声音很轻，“他们用我们的项目当跳板，反过来证明‘虚假信息治理需要更强管控’，然后顺理成章推出他们的审查系统。”
“高明啊。”林悦冷笑，“让我们自己上台，给他们递刀。”
沈墨渊把硬盘收进包里：“现在问题来了——谁在背后推这一切？”
姜悦兮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楼里走动。
“这么晚还有人？”林悦紧张地看向楼梯口。
“别慌。”沈墨渊关掉手机灯，“可能是巡夜的。”
可下一秒，头顶的灯亮了。
不是整层亮，是一盏一盏，从楼梯口开始，逐个亮起，像是有人正一步步往下走。
姜悦兮迅速把纸袋塞进外套，三人贴墙站定。
灯光一盏接一盏逼近。
直到最后一盏亮起，照亮了楼梯拐角。
那里站着一个人。
穿着灰色工装，手里拿着对讲机，正是彩排那天的技术员。
他看见他们，没说话，也没喊人，只是静静站着。
几秒后，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缓缓摘下左耳的助听器，放在旁边的台子上。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Sd卡，轻轻放在助听器旁边。
做完这些，他转身，按原路走了上去。
灯，又一盏一盏熄灭。
最后，只剩他们头顶那一盏，还亮着。
林悦屏着呼吸，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出声：“他……这是什么意思？”
姜悦兮走过去，拿起那张Sd卡。
很小，黑色，表面没有任何标识。
但她认得这种型号——是专业级隐蔽录音设备用的。
“他在记录。”她低声说，“一直在记。”
沈墨渊看着空荡的楼梯口：“所以他不是帮凶。”
“是卧底。”林悦声音发颤，“他冒着风险给我们留线索，还把证据放在这儿……他想让我们曝光这一切。”
姜悦兮握紧Sd卡，指尖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音频里的那句话：“别信西装男。”
可现在，她更想问的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她抬头看向沈墨渊，正要开口。
对方却突然抬手，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然后，他指向角落的通风口。
那里，一缕红线正微微晃动——是激光探测器的光束。
有人在监控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