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正蹲在摊前数钱,忽听背后有人一声冷笑。
“沈嫂子,手艺真好啊,一双鞋能让人赔光家底。”
她抬头一看,是那外地女人,脸都没血色,妆糊得跟糊豆腐似的。
赵茹安一看那架势,赶紧往前挡,“你来干啥?输了还想闹?”
女人冷哼一声,“闹?我闹得过你们?我鞋都压手里了,顾客全退货,谁给我赔钱?!”
沈若棠把账本合上,淡淡一句:“谁叫你来跟我比。”
“你少摆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就是卖布鞋的?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那嘴损,我的生意能垮?”
赵茹安火上来了,“自己货烂还怨人嘴损?真好笑。”
女人一指她鼻子,“你闭嘴!没大没小的,懂啥!你妈早晚也得赔!”
沈若棠眼神一沉,冷笑,“我赔?你想让我赔什么?赔你那一屋子掉底的假鞋?”
女人被怼得直喘气,
“你少得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鞋子不也是拿布头拼的?你有啥好!”
“拼的咋了?我拼得稳。你那新料子薄得能透光,拿脚一踩就咧嘴,鞋都笑你蠢。”
人群围上来,摊前全是看热闹的。
“哎呀,这不是前几天那外地老板娘嘛?”
“还敢回来?”
“她那鞋,买了两天就漏,我家孩子都笑。”
女人脸都挂不住,怒气冲上头,
“我告诉你沈若棠,我赔不起的你也别想好过!你一天卖一双我就开一家,咱俩拼命!”
沈若棠冷笑一声,“拼?我一根线缝一双,你连针都不敢扎,还跟我拼?”
那女人气急,冲上去要掀摊子,
赵茹安一把挡住,手都抖了:“你干啥?!想打人?!”
“我掀她摊怎么了?我丢了钱,她也别想好过!”
“你敢!”
“我不信她这破摊能压我一辈子!”
沈若棠忽地站起来,眼神像刀,“你要真想学着干,我不拦。可你先得学会赔。”
“赔?我已经赔得够多了!”
“那不算,赔钱容易,赔脸才难。”
这一句说得街上一片寂静。
女人一愣,脸上那股横劲像被打折。
“我、我凭啥听你的?”
“凭你败得干净。”沈若棠双手叉腰,声音比火还硬,“这条街上有能耐的都知道,做鞋先学赔,不会赔的人,赚再多也翻不了身。”
赵茹安在一边喊:“妈,她都快哭了,您别再说了。”
“哭啥?我又没骂她。”沈若棠抬下巴,继续道,“我见过太多这路人,来这摊上喊天喊地,最后都一样。
你要是真想立脚,先别想着压别人价,先赔个实底子出来。”
女人嘴张了又合,憋了半天,终于低声说:“沈嫂子,我是服了。你教我,我也做布鞋,我愿意学。”
人群一阵哄笑,“刚才还要掀摊子呢,这会儿叫师傅了!”
“这人脸变得比翻饼还快。”
沈若棠没理众人,瞥她一眼,“学可以,先认错。”
女人咬牙,“认错?我……我错了。”
“声音太小。”
“我说我错了!”
沈若棠挑眉,收回手里的针线,
“行,明天带旧鞋来,我教你怎么补。”
“补鞋?”女人愣住。
“人先补好,再谈新。”
女人脸红一阵白一阵,低头“嗯”了一声。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这沈嫂子是真有法子,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最后都得听她的。”
“还补鞋,这师傅收徒收得狠。”
赵茹安憋笑,凑过去小声说:“妈,您这是把人从天上踹地上,又递一碗汤给她喝。”
沈若棠低声回:“汤凉也得喝,灌下去才知道烫。”
那外地女人第二天真来了。
一早就拎着个大布包,满脸堆笑,喊得甜得腻:“沈嫂子,我来了,您说教我补鞋。”
沈若棠抬眼看她,表情淡得像凉水,“带鞋了?”
“带了,带了,全在这儿呢。”女人一把把鞋往地上一倒,落得满地灰。
赵茹安蹲下去一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妈,这鞋都比咱家的破布还烂。”
女人尬笑,“练手嘛,您看,我也不舍得拿新的。”
沈若棠一点表情没有,伸手拎起一只鞋,线头松得像掐断的头发。
她摸了摸,眯起眼,“线走的不直,针眼太稀,底糊得慌。你补鞋不是补洞,是给人命补根。”
“啊?”
“脚底磨破了,谁遭罪?你偷懒一针,别人掉层皮。”
女人干笑两声,“沈嫂子,您这话太夸张了吧?做鞋又不是救命。”
“不是救命?脚烂了走不动,你养过孩子吗?人一病,命就苦。”
摊前的人听着都点头。
女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我下回注意。”
沈若棠把鞋一丢,“注意不行,得练。现在给我补这一双,底得实,线得齐。补完我验。”
女人尴尬地笑着挤挤袖子,“我这手笨,慢点您别嫌弃。”
“手笨我不嫌,心滑我嫌。”
这一句话,直接怼得对方笑僵。
她拿起针,歪歪扭扭地缝了两下,线眼一错,鞋面直接打结。
赵茹安在一旁忍笑,“姐,您这针怕是要跑哪去了。”
“我、我这不是紧张嘛。”女人抹了把汗,乱扎几下。
沈若棠冷眼看着,火盆的火噼啪一炸,她抬手“啪”地一巴掌拍桌。
那声响在街口炸开,所有人都回头看。
女人手一抖,针都掉地上。
沈若棠的声音冷得像刀,“你在缝鞋,不是在缝玩意儿!这针眼歪了,脚底磨出泡,谁挨疼?你?!”
赵茹安忙拉她袖子,“妈,别吓着人。”
“我吓她?她要是真怕,就别干这行。
这鞋是给人走路的,不是糊弄买卖的。”
女人愣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小声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你干脆别干。”
“我都认您当师傅了,您这动不动拍桌子,我哪敢学。”
“敢学?就得挨拍。”沈若棠眯眼,“我当年跟人学缝鞋,被针扎出血三天,线一头没歪。
你呢?怕疼?怕丢脸?那你回去卖嘴吧。”
人群听得直冒冷汗,
有人小声嘀咕:“沈嫂子这火气,真有劲。”
赵茹安没忍住,掩嘴笑,“妈,这回她肯定不敢偷懒了。”
沈若棠拿起掉在地上的针,递给那女人:“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