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身体已经大好,她向皇帝言明,是有个跛足的太监推了她。
皇帝敷衍她,说证据不足,沈眉庄趁机示弱,提出害怕待在启祥宫,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皇帝思索过后,为了息事宁人,让她搬去延禧宫主殿。
沈眉庄终于不用再受丽嫔的折磨。
延禧宫东偏殿住着夏常在,西偏殿住着安答应。
夏冬春的性子太过活泼,皇帝有时候无聊了就去看她逗乐,一个月也能见上皇帝一面。
安陵容那次冬至小宴上唱了歌,之后发生了太多事,皇帝没想起来这么个人。
因而至今未曾侍寝,日日被夏冬春言语辱骂打压。
她只能紧紧抱住甄沈二人的大腿,企图在这冰冷的后宫里得到一丝庇护和安稳。
为了报复华妃,沈眉庄铆足了劲截华妃的宠,华妃对两人恨之入骨。
甄嬛的宫权是从沈眉庄手里捡来的,经常以此为借口去找沈眉庄讨论,安陵容往往会一起,没了浣碧那张得罪人的嘴,三个人的感情倒是好了许多。
皇帝默许了甄嬛的行为,知道她是想借着沈家的势。
罪臣之女,身份连一些家里有官职的包衣都不如,终归是底气不足。
自从沈眉庄住进延禧宫,夏冬春被她找理由训斥了几回,就连带着沈眉庄一起恨上了。
更何况夏冬春一直自信,延禧宫的主位是皇上为她留的,一遭被沈眉庄夺去,她怎能不恨。
于是她投靠了华妃,没事就去翊坤宫嚼舌根,通风报信。
华妃看她主动投靠,还占着地利,可以帮着监视沈眉庄,平常不怎么得宠。
欣然接纳,只是偶尔会被她的愚蠢气到。
夏冬春自从投靠了华妃,便有了底气对上沈眉庄,恢复了之前对安陵容的侮辱挑衅,还要加上沈眉庄甄嬛一起嘲讽。
不用怀疑,她夏冬春就是这么大胆。有华妃撑腰,为华妃冲锋陷阵,谁敢为难她。
皇上只说同意沈眉庄住在那里,并未赐她主位的管理之权。
曾经的芳贵人和昭贵人,都是被皇帝特赐的。
日子就这样闹腾着过。
除夕这天,宫中到处挂着红灯笼,贴上福字和新的春联,一片喜气洋洋,迎接新年。
富察仪欣白日里派夏竹去找一个倚梅园的宫女叫余莺儿。
夏竹见到余莺儿,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我是昭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听说你会唱昆曲?”
余莺儿低眉顺眼,
“回这位姐姐,奴婢父亲是昆曲班子的,奴婢从小跟着父亲学,会唱一些。”
“好,你不必惊慌。娘娘想给你一个不用再做宫女的机会,你可愿意?”
余莺儿猛的抬头,野心勃勃的看向夏竹,斩钉截铁地回答,
“奴婢愿意!”
夏竹按着富察仪欣的吩咐,把重点都一一告诉余莺儿,
“那你今晚打扮的素净些,化个不易瞧出的妆容,凸显你容貌上的优势,穿寻常的宫女服饰即可。
切记,不要刻意装扮,要自然些,免得被皇上发现你是故意等在那里。
若是嬷嬷派你去倚梅园修剪花枝,你便顺势而为,到园子里等。
听见有脚步声,就开始唱游园惊梦。之后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余莺儿认真记住夏竹说的每一个重点,并对她表示感激。
“我和你说的这些,只能你我两人知晓。否则,就算当上了小主,只怕也没命享那个福。”
余莺儿连忙道不敢。
晚上,宫里各位娘娘小主,穿着各自的朝服,打扮的端庄威仪,和众位王爷福晋,齐聚在太和殿。
太后卧病在床,并未出席。
皇帝举起杯,对着底下的王爷福晋和爱妃们说道,
“今儿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都不必拘束。”
果郡王微笑着恭维,举杯附和皇帝,
“皇兄每回说不必拘束,可是按着规矩来啊,还是拘束。”
皇帝乐意和他表演兄弟情义,说他能按时出席,不迟到,已经很难得了。
众人皆起身举杯饮酒。
乐曲响起,舞姬进场表演。
随后皇帝看向华妃,问道,
“华妃,你也干了吗?”
华妃笑的从容妩媚,春风得意,
“当然干了。皇上今日心情很好呀!”
皇帝的确很高兴,嘴角上扬的明显,顺势回她,
“午后西北来了捷报,年羹尧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尽获其人畜部众。你哥哥,很好!”
华妃以为皇帝在夸她,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
“恭喜皇上!
哥哥在前朝替皇上效力,臣妾在后宫为皇上尽心,那都是应当的。”
年羹尧和将士们冒着风雪苦寒,替大清拿下了新年的第一次大捷。
皇帝坐在温暖如春的紫禁城太和殿,对着在外征战的将军,只给了一句口头嘉奖。
实则心中忌惮不已,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想要除掉他,却又暂时需要他领兵作战的才能。
没抄家之前国库空虚,军饷每回经过层层克扣,到手都有不足。
年羹尧能大获全胜,实属不易。
皇帝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前朝后宫都被年家把持,他寝食难安。
遂冷下脸,不再笑了。
看见桌上摆着的红梅,他问苏培盛,
“倚梅园的梅花可开了?”
苏培盛答道,
“回皇上,开得正盛呢!”
皇帝抬脚就走,
“朕去看看,都不许跟来。”
苏培盛走向正忙着觥筹交错的果郡王,小声与他说起,果郡王点点头,披上不见一丝杂色的墨狐皮制成的斗篷,出门跟上皇帝。
富察仪欣挺着大肚子,觉得宫宴无趣,带了几个宫人,跟在后面打算看热闹。
倚梅园里,余莺儿远远地听见有脚步声踏雪而来。
她身着浅紫色的宫女服,抱着几根缀满红梅的树枝,语调清晰的唱起了「游园惊梦」,声音悠远,饱含柔情,不绝于耳。
皇帝正望着红梅回忆往昔,千金散尽易得,故人难再寻。
纵有莞莞类卿,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忽而听到清音袅袅,他往声音来源处走去,看见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宫女,站在红梅树下,怀中抱着的梅花衬得她肌肤胜雪。
身上穿着统一的宫女服,反而显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皇帝没等她唱完,突然开口,
“你是什么人?”
余莺儿吓了一跳,跪下行礼,
“奴婢倚梅园宫女余莺儿参见皇上。”
宫女认识皇帝的服饰并不稀奇,胤禛没有疑心,他只道,
“即日起,便去养心殿伺候茶水吧。
朕那里,尚缺一缕梅香。”
余莺儿喜形于色,
“那奴婢把刚刚剪下的这些开得正盛的红梅,一起带去养心殿给皇上插瓶。”
“好,那你同朕一起回去。”
富察仪欣突然从旁出现,皇帝有些尴尬,让她看到了自己调戏小宫女。
正要说些什么,又有脚步声传来。
果郡王此时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了皇帝,听到了这句。
他调侃道,
“皇兄踏雪寻梅,竟是寻到了一位雪中佳人呀。
难为苏培盛还不放心呢,让臣弟跟来陪着。”
皇帝哈哈大笑,叫果郡王自己离开,别在这碍眼。
伤怀的心情一扫而空,准备拉着余莺儿回养心殿。
旧人何时都能怀念,新人可就在眼前含苞待放。
瞥见富察仪欣似笑非笑的站在一边看他的热闹,皇帝一下子什么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让余莺儿去养心殿找苏培盛给她安排。
皇帝则陪着富察仪欣去了承乾宫,当晚留宿在承乾宫,替她拉了满宫嫔妃的仇恨。
余莺儿是个得势便猖狂的性子。
这种人擅长忘恩负义,以后若得宠有反心在所难免,因此富察仪欣要压一压她。
让她知道,自己能轻易的捧起她,当然也可以让她跌入比从前当宫女时更可怕的深渊。
希望今夜她能靠自己的脑子想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