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程杰离开房间,在楼梯道遇见刚刚结束初步检查的法医。
“死者身上有什么发现吗。”
“和先前几例差不多,死亡时间两点多,但家属坚称孩子一点就睡,都是心跳骤停。”法医摘下口罩,犹豫片刻有些心疼道“这个孩子,看着比之前几个更瘦弱,眼下的青黑也更明显。”
“身体透支的很重啊。”
法医的叹息持续在朱程杰耳边回荡。
朱程杰靠在墙壁上,仔细思考着自己漏了什么。
昨晚的目标因为停止刷题所以逃过一劫,眼前这个死者昨晚在整理资料和试卷,这算不算一种学习行为。
难道只要是和学习有关的、在深夜进行的、带有压力性质的活动,都算?
现场没有发现纸条类的东西,家属也没提,前面几起都多少模糊提及过纸条这个概念。
纸条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是幽魂用来杀人的媒介,还是单纯死者死前用来释放压力的产物。
陈罕冥提过,两周前,小区后面那条小巷,有个学生上吊自杀了。
朱程杰当时只觉得是个背景信息,没太在意。现在想来,时间点太巧合了!就在这系列猝死案开始前不久!
要是换个角度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引发一系列猝死案。
朱程杰猛地站直,那条小巷或许有关键信息。
那个失控的妇女就是冲到小巷时忽然变得极度恐慌,并且晕厥。
朱程杰赶到那里时,便感觉到那条小巷有一种更明显深沉的绝望气息。
当时他注意力全在那位妇女以及死者身上,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是有神秘层面的性质在那里,似乎就说得通了。
“陈警官!”朱程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两周前自杀的那个学生,他的详细情况,您这里有吗?还有,那条小巷,平时都有什么人去?有什么特别的吗?”
陈罕冥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朱程杰会突然问起这个“那个案子…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家里条件不好,学习压力又大,一时间想不开,就在那条死胡同…你知道的。”
“那条巷子很偏,平时没什么人走,就是堆点杂物,附近学生偶尔抄近道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待会儿?听说那孩子出事前就经常去……”
就在这时,梁正天从楼下上来,他刚才在楼下小卖部买水时,顺便听了几个邻居议论。
“班长,那个自杀的孩子,据说有个习惯,就是在压力大的时候喜欢跑到那条小巷,然后将压力写在纸条上,再撕碎,说是发泄。”
纸条!撕掉!小巷!
朱程杰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第一天妇女喊的“撕了那张该死的纸条”!之前死者家属提到的“奇怪纸条”可能出现了又消失了!
自杀学生撕纸条发泄的习惯!所有关于“纸条”的碎片信息,瞬间和那条阴暗的小巷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小巷,绝不仅仅只是个自杀地点这么简单。
之前的调查方向可能都错了,他们一直盯着死亡现场和学习行为,却忽略了这条连接所有事件的、充满负面情绪和绝望的“通道”!
“陈警官,麻烦你带人封锁那条小巷,除了我带人,否则谁都不能进去。我想,我们找到它的“源头”了。”
朱程杰站在小巷口,它位于两栋老旧房屋之间,从外表看,它和帝都所有被遗忘的小巷没什么区别。
但空气在这里变得粘稠,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心口,比之前他在小区里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吸进肺里,带着一种陈年纸张和冰冷灰尘混合的怪异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他定了定神,一步跨了进去。
三人一直都沉默无声,直到走到小巷中间位置,钟奎忍不住开口“洗猪,这条小巷感觉没什么不同。”
石砖墙、石板路、几处杂物堆,看起来,与正常的小巷,毫无区别。
“是吗…”朱程杰只是声带发出声音,他嘴唇并没有动,“那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这条小巷真正的样子。”
朱程杰让自己进入幽魂状态,然后调动全身灵力,将一个标记打在小巷内,然后幽魂自带领域释放到上限,将整个小巷包围在内。
光,变了。
巷子外还是大白天,甚至阳光都有点刺眼,但仅仅一步之隔,巷子内却是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昏黄。
这不是夕阳西下那种温暖的余晖,而是像老旧电灯泡,发出苟延残喘的光。
光线浑浊、黯淡,均匀地涂抹在巷子的每一寸空间,没有影子,也没有深浅变化,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抬头看天,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铅灰色的昏沉。
朱程杰心猛地一沉,回头看向巷口,在幽魂的灵视状态下,外面鲜活的白昼景象,此刻看起来竟像一幅遥远的、不真实的画。
然后,他看清了小巷的墙壁。
这不是墙壁。
那是“纸”。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铺天盖地,从巷口开始到视线所及之处,一直延伸到黄昏无法探视到的小巷深处,原本两面灰扑扑的砖墙被毫不留情的淹没。
是便签纸。无穷无尽的便签纸。
它们像某种病态的藤蔓,又像是无数惨白的鳞片,覆盖了每一块砖,每一条缝隙。
有的崭新洁白,有的已经发黄卷边,更多的是介于两者之间,带着被揉搓、撕扯、甚至泪渍干涸的痕迹。
它们不是整齐贴着的,而是以一种极其狂乱、绝望的姿态互相挤压、覆盖、粘连在一起,仿佛一场无声的雪崩被冻结在了墙上。
朱程杰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一步,皮鞋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扫过离他最近的一堵“纸墙”。
上面的字迹,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眼睛,刺入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