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知道,以父亲的风格,程效若是不问,他未必肯说。
如果程效主动来问,父亲自然会明白他的用意。
在等待新皇下旨的这几日,他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回到房中之后,程浩按娘亲所给的功法,开始了修炼。
那本功法之书,一直飘浮在识海之内。
在他进入神凝识聚、抱元守正之后,功法修炼的细节末法,便在他识海中,不断涌现。
对于初入强虚境的程浩来说,他需要从如何控制身体以实化虚,以虚凝实开始。
除了本能反应之外,修炼这一境界的目的,就是让身体的虚实转化,可以随念而动。
要做到这点,他首先必须要用神识,清晰感知身体的每一个微末存在。
这些微末,既是化虚后散开的粒子,又是凝实后构成身体的最小组织。
由感而识,由识而知,由知而入,由入而应。
神识感知,从一分始,不断深入到一纤、一毫、一缈,直至一微末。
所谓微末,即神识所能感应并控制的最小单位。
再往下,已不可再分。
连续几日,除了每日用餐时间,程浩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苦心修炼。
到了第七日,他终于可以用神识,感知到全身所有的微末粒子。
并将所有微末粒子与神识相连,形成牵引与感应。
到了这一步,他甚至可以将任何一个微末粒子,从身体中拆散,变成虚化粒子。
也就是说,他可以随意控制身体任何一个细小部分的虚实变化。
只是,在随念而动的程度上,多少还有些欠缺。
当程浩伸了个懒腰,来到院中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感知力,有了惊人的变化。
连续七日,他没日没夜的修炼,看似为了控制身体的虚实转化,实则把自己的神识,炼得越来越强。
面对多如恒河之沙的身体微末,能一一感应并控制,这种神识之力,何等强大。
只是,当下程浩的神识感应之力,也只做到了百不足一的地步。
虽然,他还做不到神识外放,可只凭神识内感,都能感应到万丈高空一小块云朵的飘动。
只要凝神聚识,他能听到院中花瓣绽开、小草拔节、树木扩生,甚至石头砖块中空气流动的声音。
就在他惊诧于自己神识竟变得如此强大之际,突见,有一队人径直进了帅府。
“镇北王程延接旨!”
父亲显然早就接到了消息,早已着好北军元帅正装,来到宣旨内监何通跟前,单膝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程延镇守北疆近二十年,功勋卓着,朕感念尔长年征战,妻儿远隔,思家心切,对尔所请辞北军主帅之奏,斟酌再三,特准之。既无镇北之责,再承镇北王之爵位,确有不当,朕准尔以平民之身,享二品之俸?。钦此!”
“臣程延领旨!”
程浩见父亲双手接过圣旨,面露喜色。
自己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也彻底落了下来。
前来宣旨的内监何通,冲程延拱手道:“恭喜王爷。”
自己被一道圣旨,同时免去了北军主帅与镇北王的名号,何来恭喜一说?
程延微微一愣,不过看到何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他才明白过来。
忙回礼道:“有劳何公公,只是,在下如今一介平民,再这般称呼,只怕有僭越之嫌啊。”
“那咱家以后便称您为程先生了。”
何通笑道。
至于父亲把内监何通带到厅内又说了些什么,程浩已不再关心。
他已经开始畅想,随父亲回到岚京以后的生活。
程延一点都没耽搁,内监何通刚一离开,便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带着程浩,一人一马,离开了临荒城。
他之所以走的如此之急,一是思家心切,二是不想此事传开之后,北军将士前来送行,反倒引起程效甚至新皇的无端猜忌。
等到临荒城以及其他边塞的北军将士得知此事时,两人早已经离去了一两个时辰。
出了临荒城的南门,前行百里之后,便离开了岚国北疆区域。
程延正欲策门前往官道,却被程浩叫住:“父亲,官道不能走。”
“为何?”
程延不解。
“虽然父亲卸下北军主帅之职,但在北军中的威望还在。
虽然父亲被褫夺镇北王之爵,但在岚国朝野的影响还在。
对于新皇来说,他并不希望你活着回到岚京。
但是,他只会在父亲回岚京的路上动手。
一旦父亲到达岚京,众人皆知之时,他反而因顾及天下人的看法,不敢再对父亲轻易出手。
所以,这一路上并不安全。
只要避开官道,他便无法知晓父亲您回京的具体行踪。”
听了程浩的分析之后,程延点头道:“好,就依你之意,我们走小路。”
既然回京的路上有危险,两人即便选了小路,也不敢掉以轻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快速度。
好在这两匹快马,都是北军优中选优的良品战马,日行千里轻轻松松。
岚京距离临荒城也就三千里,不到三日,程延与程浩父子,便来到了岚京的北城门外。
此时的程延已是普通平民身份,没有资格在京城之内,纵马骑行。
两人只得牵着马进城。
“父亲,进城之后,我们须尽量走的慢些。”
程延看着程浩,微微一笑:“若是想看京城的风景,以后有大把机会,也不急于此时。”
“孩儿并非为了看风景,而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父亲您回京了。”
程延很快便明白了程浩的用意,刻意放慢了脚步。
此时的程延,虽然已经从当年的青年,变成了微须的中年,但是,京城中还是有许多认得出他。
“那不镇北王吗?怎么回来了?”
“是镇北王没错,真是岁月不饶人,自从当日离开京城之后,这一去便是十六七年,若非兄台说起,我竟认不得了。”
“只是,他身为王爷,为何不骑马,反倒如普通人一般牵马前行?”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这身衣着,既非大将军的战服,也非王爷的超品华服,而是一身平民装扮。”
“难不成,镇北王不仅被罢了大将军的军职,竟连镇北王的爵位,也被削了。”
人声嘈杂,议论纷纷,又隔着这么远,程延哪里听得见。
而程浩却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
他大声道:“你们不要胡乱议论了,北军主帅也好,镇北王也罢,都是以前的事了,父亲早已自请辞去大将军的军职,便连镇北王的封号,也是父亲主动请求圣上褫夺的,并非圣上罢免与削爵。”
他之所以这么说,自有他的用意。
而且,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