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我就猜你可能想看看。我跟那家说好了,下午她侄女正好有空,能带我们过去瞅瞅。”
下午,林老太带着陈小满,和那位中间人汇合后,来到了城中的那处院子。
正如林老太所说,院子临着一条安静的巷子,青砖围墙,黑漆木门。
推开院门,里面是个七八平米见方的小院,地面铺着青砖,角落有一棵有些年头的石榴树,如今正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
房子坐北朝南,三间正房都很敞亮,玻璃窗擦得干净。
屋里原来的家具大部分搬走了,但留下的方桌,水井都显露出这家人过往生活的痕迹。
墙壁粉刷过,地面是夯实了的土地,但扫得很平整。厨房虽然小,但灶台齐全。
陈小满里外看了一圈,心里非常满意。
这房子格局正,光线好,而且独门独院,私密性也强,对于居住很合适。
“这房子真好,”陈小满由衷地说,“就是这价格……”
带她们来看房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是房主的外甥女,她笑着接话:
“大姐,这价格是我舅妈他们定的。说实话,这房子要不是他们急着用钱,还真舍不得卖。你看这砖瓦,这房梁,都结实着呢。地段也好,去哪里都方便。”
陈小满知道这话不假。她想了想,对那妇女说:“妹子,这房子我确实看上了,格局,地段都没得说,就是这一千二的数目,实在不少,你看……这价格还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那妇女闻言,脸上笑容淡了些,但也没立刻拒绝,只是看向林老太。
林老太会意,上前一步拉着那妇女的手,亲热地说:
“姑娘,我这干闺女也是个实在人,看中了就是真心想买。
她攒下点钱不容易,但绝不是那胡搅蛮缠、空口说白话的人。
你看能不能跟你舅舅舅妈那边再说道说道,价格上稍微让一点,或者容她分两次给?都是知根知底的,有我作保,绝对差不了事儿。”
那妇女沉吟了一下,显然林老太的面子起了作用:“林姨,您开口了,我肯定得把话带到。
这样,我晚点就给省城挂个电话,问问舅舅舅妈的意思。
不过我估摸着,价格上怕是难松动太多,他们也是急等钱用。”
陈小满立刻接话:“多谢大姐费心!若能宽限些时日,哪怕价格稍硬点,我也尽力筹措。”
她心里有底,钱是现成的,但能省一点是一点。
果然,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那妇女带来了回信:可以少二十块钱,房主要现结。
这个条件在林老太看来已经相不错了。陈小满也见好就收,立刻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定了!多谢大妹子,也多谢林姨!”
陈小满笑容满面,“我这就回去取钱拿证明,明天……嗯,大概上午九点左右,我带我大女儿一起过来,咱们签协议办手续,您看行吗?”
她得赶紧回去告诉春芽这个好消息,并拿钱和身份证明。
“行,明天上午九点,还在这儿碰头。”那妇女也爽快应下。
晚上,春芽下班骑着自行车载着秋穗到家时,村子里已经是暮色渐深,灯火万家。
院子里,弟弟妹妹们正吵吵嚷嚷地玩闹,灶房里飘出晚饭的香气。
“大姐回来啦!”最小的宝根眼尖,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春芽笑着摸摸她的头,抬眼看见母亲陈小满正从屋里出来。
“回来啦?快,洗把手,先吃饭,吃完妈跟你说点事。”
“妈,啥事啊?您先说吧。”春芽有些莫名,看着母亲的神色,心里有点打鼓,别是又出了什么难事。
秋穗也好奇的看了母亲,看样子应该是和大姐有关,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了。
“好事,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陈小满说完,便坐在桌子上,春芽看母亲这样,也只能耐着性子先吃饭,妈妈不着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吃完饭,陈小满喊春芽进了房间,还顺手把门掩上了。
屋外弟妹的嬉闹声顿时隔远了些。
春芽更疑惑了,看着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的脸。
“妈,到底咋了?”
陈小满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她,“春芽,妈今天下午去看了一处院子!”
“院子?”春芽一时没反应过来,“啥院子?”
“房子!妈给你看了一处房子!”陈小满语气加重,“独门独院,三间正房,坐北朝南,敞亮得很!
院里还有棵石榴树,上面还挂着果,就在城里那条安静的巷子里,离你上班的供销社不算远!”
陈小满停顿片刻,又看着她继续说道,“你和刘志能离婚,彩礼和工作都是补偿给你的,一起换算成钱是一千四百块。
其中八百块钱是彩礼,六百块钱是买工作的钱,以前家里收了你的那两百块钱彩礼我也给你补上去了。
那套房子的报价是一千二百块,我做主给你讲了二十块的的价,一共是一千一百八十块,你明天去看看,喜欢的话就过户给你,钱就从刘家赔偿给你的里面出。”
春芽愣住了,眼睛慢慢睁大,像是没听懂母亲的话,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呆呆地看着母亲兴奋的脸,嘴唇微微张着,好半晌,才发出一点气音:“……妈?你说……你说啥?给我……看房子?”
她的声音飘忽得像梦呓。
“对!给你买房子!”
陈小满点头,把下午看房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青砖围墙,黑瓦木门,是一处不错的房子,明天上午九点,妈带你去签协议办手续!”
春芽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只有瞳孔在微微颤抖。
母亲的话语像一个个炸雷,在她耳边轰响,却迟迟落不到心里去。
给她买房子?看好了?明天就去办手续?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一直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春芽,你是大姐,要让着弟弟妹妹”、“春芽,多干点活,帮妈妈分担”……
她早就习惯了照顾弟弟妹妹们,习惯了承担,习惯了默默付出。
后来嫁了人,婆婆刁钻,丈夫是个傻子,动辄打骂,那日子更是暗无天日。
她像个陀螺,围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转,挨打受气是家常便饭,偶尔回娘家,看到母亲心疼的眼神,她也只敢偷偷掉几滴眼泪,从不敢抱怨,怕给娘家添麻烦。
离了婚,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她心里除了庆幸,更多的是对娘家的愧疚,觉得自己给家里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