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在西院“病”着,看似被动,实则通过挽星,依旧牢牢掌控着外界的风向。苏文渊态度的转变和府内开始清洗柳氏残余势力的动向,让她知道,反击的时机正在成熟。然而,要彻底扳倒柳玉茹,仅靠父亲对后宅手段的厌恶和对她这个“受委屈”女儿的些许愧疚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能将这散布谣言、损害家族声誉的罪名,死死钉在柳玉茹身上,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这需要更深入、更隐秘的调查,去触及那些苏府管家明面上难以触及的、隐藏在市井阴影下的链条。而这项任务,交给了伤势已大致痊愈、正渴望为主子效力的赤阳。
秘密据点内,油灯如豆。挽星将一份整理好的名单和几张粗略的草图铺在桌上,对神色冷峻的赤阳低声道:“这是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梳理出的几个关键节点。府内参与散播谣言的几个婆子和小厮,老爷已经着手清理,他们知道的有限,最多指认到是受了原先正院某个管事妈妈的指使,但拿不出直接证据指向柳氏本人。”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草图上的几个标记:“重点在外围。根据眼线回报,最初在市面上散播污蔑姑娘言论的,是城南‘混江龙’手下的几个地痞。他们拿钱办事,口风不紧,但想从他们嘴里撬出幕后主使,需要些非常手段。另外,与他们接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中年男子,行事谨慎,每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固定。”
赤阳目光锐利地扫过名单和草图,如同鹰隼锁定猎物。他虽初入京城,但混迹江湖的经验让他迅速理解了其中的关窍。“‘混江龙’……听说过,城南一带的地头蛇,手下多是些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那个戴斗笠的,是关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姑娘的意思,是拿到确凿证据,证明是柳氏指使这些人散布谣言,损害苏府声誉。”挽星看着他,“此事需隐秘,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留下我们插手过的痕迹。”
赤阳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明白。交给我。”他没有多问具体如何操作,对于他这等在刀口舔血过来的人,追踪、潜伏、逼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当夜,赤阳便如同融入了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据点。他并未直接去找“混江龙”或其手下,那样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反弹。他选择了更迂回,也更有效的方式——盯梢和顺藤摸瓜。
他凭借挽星提供的有限信息和自己对城市布局的敏锐直觉,开始在城南那几个地痞常出没的区域游弋。他换了身最普通的灰色短打,收敛了周身凌厉的气息,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苦力或路人,混迹在嘈杂的市井之中,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过滤着往来的人群。
第一天,无所获。
第二天,他锁定了一个目标——名单上提到的、一个外号“豁牙李”的地痞。此人好赌,嘴碎,是“混江龙”手下负责散播消息的小头目之一。赤阳耐心地跟着他在赌坊、酒馆和几个暗娼馆之间流连,观察着他的作息规律和接触的人。
直到第三天黄昏,“豁牙李”输光了身上的铜板,骂骂咧咧地从一家赌坊出来,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似乎是准备回家。就在巷子深处,一个戴着宽大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中年男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赤阳瞳孔微缩,立刻隐匿在巷口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屏住了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只见那斗笠男子似乎低声对“豁牙李”说了几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递了过去。“豁牙李”接过,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斗笠男子不再多言,转身迅速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赤阳没有去追“豁牙李”,他的目标,是那个神秘的斗笠男子。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利用街角的阴影、屋檐的遮挡,以及偶尔经过的车马人群作为掩护。他的跟踪技巧极高明,脚步落在地上几乎无声,呼吸绵长,眼神锁定前方那个模糊的身影,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那斗笠男子显然也十分警惕,在街巷间七拐八绕,不时突然停下,假装系鞋带或查看货物,实则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身后。然而,赤阳的潜伏能力远超他的想象,每一次都完美地融入了环境,未曾泄露丝毫踪迹。
跟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穿过大半个南城,那斗笠男子最终拐进了一条相对整洁、多是中等人家居住的巷子,在一户挂着“柳”字灯笼的侧门前停下,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这才轻轻叩门。门开了一条缝,他迅速闪身而入。
赤阳在巷口阴影处停下,看着那扇紧闭的侧门和门上醒目的“柳”字灯笼,眼中寒光乍现。柳府!果然是柳承志府上!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耐心地在附近寻了一处视线极佳、又能完美隐藏身形的屋顶角落,如同石雕般蛰伏下来,仔细观察着这处侧门的动静和柳府周边的环境布局。
直到月上中天,那侧门再次打开,斗笠男子走了出来,已然换了一身更体面的绸缎衣服,斗笠也摘下了,露出一张略显精明、留着短须的面孔。他四下张望一番,这才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走去。
赤阳记住了这张脸,依旧没有打草惊蛇,悄无声息地尾随了一段,确认此人最终回到了柳府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似乎是柳府管事的住所。至此,这条线已经基本清晰。
他没有再停留,趁着夜色,如同来时一般,悄然返回了秘密据点。
“查到了。”赤阳对等候的挽星言简意赅地汇报,“散播谣言的地痞,由柳府一个管事接触并支付银钱。我看到了那管事的脸,也确认了他出入柳府侧门以及住所。”他将跟踪的经过和那管事的容貌特征详细描述了一遍。
挽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太好了!有此线索,我们便能顺藤摸瓜!我立刻让人去查那管事的身份和在柳府的具体职司!”
赤阳点了点头,补充道:“若要铁证,需拿到他们传递银钱或指令的物证,或者……让那管事或地痞亲口招认。”他看向挽星,目光冷冽,“需要我出手吗?”
挽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姑娘吩咐过,暂时不必动用非常手段,以免留下把柄。我们先确认那管事的身份,拿到间接证据。届时,是将证据直接呈给老爷,还是另有他用,由姑娘定夺。”
赤阳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执行,决策在于主子。
很快,挽星手下的情报网便反馈回来消息。那个被赤阳盯上的管事,姓钱,是柳承志府上的外院二管事,颇得信任,经常负责一些不便明言的对外联络事宜。
顺藤摸瓜,赤阳出手,暗查源头。
一条从柳府钱管事,到市井地痞“豁牙李”,再到满城风雨的污蔑流言,证据链的关键一环,已被苏挽月牢牢握在手中。现在,只等她决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将这把淬毒的匕首,掷向敌人最要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