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浓如浆，幽绿脉络在岩壁上缓缓搏动，那两个字仍在识海深处回荡——“回来”。
张小凡脚步未停，左肩绷带下的伤口随呼吸隐隐发紧，他将噬魂棒横握在手，棒身微震，指向左侧通道深处。陆雪琪紧随其后，指尖掠过岩壁，寒气自发梢凝出细霜，却在触及脉络的瞬间被无声吸尽。
地面踩上去有轻微弹颤，像是踏在某种沉睡巨兽的皮膜之上。通道两侧的蜂巢孔洞排列规整，六边形边缘泛着暗光，仿佛无数只眼睛闭合着沉眠。他们前行不过数十步，张小凡忽地一顿，足底佛力骤然下沉，大梵般若真言在经脉中疾走一圈，感知到脚下石层结构松动异常。
“跳！”
话音未落，足下地面骤然软化，如泥沼般塌陷，露出布满倒刺的深坑，黑芒森然。几乎同时，一股逆向力道自坑底爆发，重力瞬间倒转，二人身体不受控制向上抛起，头顶岩壁已裂开层层尖锥，如巨兽獠牙闭合。
陆雪琪旋身出剑，天琊剑尖刺入侧壁，寒气疾涌，冻结岩层形成支点。她借力横移，腰身拧转，堪堪避过一排突刺。张小凡则挥动噬魂棒，黑焰自棒头喷薄而出，灼烧上方尖锥，石屑崩裂，火光映得他半边脸明暗交错。他借势一撑，棒身在空中划出半弧，另一手抓住陆雪琪手腕，以“逍遥游”拧身发力，将她甩向安全地带。
自己则半空翻滚，棒尾点地，卸去冲势，单膝落地，未沾半点尘灰。
坑洞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如同从未开启。岩壁脉络的搏动频率加快，幽绿光芒明灭不定，像是某种活物在吞咽。
“它在试我们。”张小凡低声道，指尖抚过噬魂棒表面，黑气仍在微微震颤，却不再躁动，反而透出一丝警惕。
陆雪琪收剑入鞘，目光扫过四周。通道前方已至尽头，三具石像静立于雾中，高逾两丈，头生残角，胸腹刻有古老符文，眼眶内幽绿火焰缓缓燃起，如沉眠千年终被惊醒。
石像动了。
最左一具缓缓抬手，掌心朝前，一股震荡波自其掌中推出，地面如水波般起伏，通道剧烈扭曲，岩壁裂开细纹，蜂巢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张小凡横棒挡在身前，黑焰凝聚于棒身，一记横扫直击石像胸口符文。火焰撞上石面，却被符文反弹，反噬之力震得他手臂发麻。
“不是死物。”他退后半步，“是阵灵。”
陆雪琪凝神观察，发现石像每一次动作，岩壁脉络皆同步闪烁，仿佛其行动由整个迷宫供能。她悄然绕至右侧，天琊剑轻点地面，一丝极寒真元渗入蜂巢结构。
脉络遇寒，光芒骤然一滞。
石像动作随之迟缓，右腿抬起一半，僵在空中。
“它怕寒极之力。”她低语。
张小凡会意，猛然踏前，噬魂棒高举，黑焰如瀑倾泻，直轰中央石像面门。石像双臂交叉格挡，符文亮起，震荡波再度扩散。他不退反进，借力跃起，棒身横扫，逼其重心偏移。
就在石像失衡瞬间，陆雪琪已绕至其背后，天琊剑如电刺出，剑尖精准点中岩壁上一处脉络节点。寒气爆发，蛛网般蔓延，整条脉络瞬间冻结，幽光熄灭。
石像眼眶火焰骤然暗淡，动作停滞，轰然跪地，碎石四溅。
另两具石像眼火闪烁，缓缓后退，脚底融入岩壁，如同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通道恢复死寂，唯有脉络仍在搏动，频率却比先前更快，像是警觉已被彻底唤醒。
陆雪琪蹲下身，天琊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冰痕，幽蓝微光缓缓渗入蜂巢结构。她刚要起身，却发现那痕迹不过维持数息，便如被无形之口吞噬，彻底消失。
她回头。
来路已不在。
原本狭窄的通道竟分裂为五条，每条结构相同，岩壁脉络亮度一致，无法分辨哪一条是他们踏足过的路径。
“标记被吞了。”她站起身，声音冷而沉。
张小凡闭目，回忆片刻——上一次冰痕消失时，他正握着噬魂棒，混沌真元在经脉中流转。那时，黑气渗入岩层，未被吞噬。
他睁开眼，将噬魂棒轻触地面，掌心催动真元。这一次，他不再分出道门玄功、佛门真言或魔道血影，而是让三力在丹田交汇，化为一股浑浊不清、驳杂难辨的混沌劲力，缓缓注入棒身。
黑气渗入蜂巢，如根须蔓延，深入岩层之下。脉络遇之，竟未吸收，反而微微排斥，光芒闪烁不定。
“它吞不了混杂之力。”他收回棒，抬头看向五条通道，“我们不用记号，用扰动。只要路径被改，我就再扰一次。”
陆雪琪点头，不再多言。她并肩而立，天琊剑横于臂前，寒气在剑刃边缘凝成薄霜。
两人选中中间通道，迈步而入。
通道内雾气更浓，岩壁脉络交织成网，隐约构成某种残缺符文。那些低语声再度浮现，不再是“回来”，而是无数声音重叠，诉说着战败、背叛、永世不得超脱的诅咒。识海如被细针攒刺，常人早已神魂溃散。
张小凡舌尖抵上颚，默诵大梵般若，佛音如钟，在识海中回荡，将杂音逼退。陆雪琪则以冰心诀镇守心神，眉心一点寒光隐现，剑意如冰河封冻，不容外邪侵入。
行至中途，地面再度塌陷，但这次他们早有准备，跃起闪避。然而坑洞未现尖刺，反而喷出浓稠黑雾，带着腐骨之毒，直扑面门。
张小凡挥棒扫出黑焰，火焰遇雾竟被吞噬，反化为黑雾一部分，迅速膨胀。
“它在学。”陆雪琪低喝。
她剑出如电，寒气凝成三枚冰锥，射向雾团核心。冰锥入雾，瞬间冻结一片区域，黑雾收缩，但很快从边缘再度蔓延。
张小凡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落棒身。噬魂棒嗡鸣，黑气暴涨，这一次，他不再压制，任由魔气翻涌，却以佛力为基，道法为引，三力混杂成一道混沌光柱，直轰黑雾。
轰！
黑雾炸开，地面裂出蛛网状缝隙，热浪翻滚。雾散后，坑洞底部露出一具残破石像，半埋于土，胸口符文残缺，眼眶空洞。
“是刚才那具。”陆雪琪道。
“它在重组。”张小凡盯着那石像，棒身微震，“迷宫在修复自己。”
他们继续前行，每一步都更加谨慎。张小凡每隔十步便以混沌真元扰动地面，黑气如根须扎入岩层，形成一条隐而不显的“扰动线”。陆雪琪则以天琊剑感知寒气流动，判断脉络变化。
通道第三次分岔时，他们停下。
六条路径，排列如环。
张小凡正要注入混沌劲，忽然察觉棒身震颤加剧，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脚下。
他低头，蜂巢地面微微起伏，像是有东西在岩层下爬行。黑气自扰动线中被缓缓抽离，如同被某种存在吞食。
“它在适应。”他说。
陆雪琪抬剑，剑尖指向正前方：“那边。”
“你怎么知道？”
“天琊在颤。”她道，“它认得那种气息——极寒与幽冥的交汇点，和封印光幕同源。”
张小凡沉默片刻，握紧噬魂棒：“那就走。”
两人踏入中央通道。
地面弹性更强，每一步都像踩在活物血肉之上。岩壁脉络不再只是搏动，而是开始缓缓移动，如同血管在重组。低语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嗡鸣，直接震荡识海。
行至深处，前方雾气骤然翻涌，地面六边形蜂巢一块块升起，拼合成一座石台。台上三具石像再度出现，眼火幽绿，符文完整，比先前更加凝实。
它们同时抬手，掌心对准二人。
张小凡将噬魂棒横于胸前，黑气缭绕。陆雪琪剑尖微垂，寒气自足底蔓延，冻结脚下蜂巢。
石像未动，但岩壁脉络骤然亮起，幽绿光芒如潮水般涌向三具石像，它们的轮廓在光中逐渐清晰，石质表面竟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张小凡的棒身震得几乎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