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碑入怀,裂纹深处,第三滴血珠开始缓缓凝聚,似有神秘之力牵引。
风卷残碑,裂纹深处第三滴血珠将凝未凝,陆雪琪的手指已触到碑面边缘。她指尖微颤,却未收回。
刹那间,碑上“北原”二字幽光一闪,血珠骤然震颤,如活物般跳动。噬魂棒悬于张小凡背后,竟自行轻鸣,黑气自棒身缓缓流转,竟不散不乱,似与碑中气息遥相呼应。
陆雪琪眸光一凝。
那不是寻常共鸣。此碑浸过幽泉血池,染过尸傀怨气,唯有与玄火鉴、合欢铃同源之力,方能引动其内封禁之息。而此刻,它只向一人低语——便是眼前这执棒而立的男子。
张小凡望着她,声音低缓,却字字入骨:“它认我。就像合欢铃,只听她的心跳……如今,它只引我走。”
陆雪琪默然。她知他体内佛魔交缠,经脉早已不似常人,每行一步,皆如刀割神魂。更知他十年归隐,非为避世,而是以静修压制那根深蒂固的戾气。如今碑中血动,分明是幽冥之力在呼应他的气息——此行北原,非探秘,而是赴劫。
她缓缓收手,袖中天琊微光一闪即隐。
“那我陪你走。”
话音落下,远处通天峰角楼传来更鼓,三声短,两声长——是林惊羽约定的密讯。
不多时,脚步声自石阶上传来,沉稳如钟。林惊羽披甲未卸,肩头犹带夜露寒霜,手中紧握一卷青玉简,封印烙有掌门印信。
他步入静室,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道:“萧逸才命我送来密报。秦无炎三日前现身极北雪线,踪迹诡谲,似在布阵。”
张小凡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目光顿在“雪线深处有异光升腾,夜现七星倒悬之象”一句。他冷笑:“他不是在布阵……是在等我。”
林惊羽皱眉:“你怎知他在等你?”
“九宫蚀魂阵非他独创,而是借上古禁制之形,引幽冥之力入世。此阵需以至亲之血为引,至恨之人为祭。”张小凡抬眼,“当年碧瑶替我挡下诛仙剑,魂断万丈深渊——那一剑,早已种下今日之局。他等的,从来不是青云,而是我。”
林惊羽沉默。他知张小凡所言非虚。当年诛仙剑下,天地变色,道玄入魔,那一战的因果,从未真正了结。
张小凡心中明白,此去北原凶险万分,但为了碧瑶,为了青云,他别无选择。他望向大竹峰的方向,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坚定。
“掌门之意,暂由龙首峰调兵封锁北境,待探明虚实再行深入。”林惊羽道,“你无需亲往。”
“封锁?”张小凡摇头,“幽冥裂隙非山门可堵。秦无炎若真开隙,万魂齐出,届时雪崩千里,生灵涂炭,岂是几道剑阵能挡?”
他指尖轻抚玉简,佛火自掌心燃起,青焰一卷,简上文字尽化灰烬。
他未接令符,道:“此行是寻根,若我未能归来,青云需有人守。”
林惊羽目光一紧:“你若去,便是孤身犯险。”
“他孤身,我不孤他。”陆雪琪立于旁,天琊剑未出,剑意却已如寒月悬空,“此行若缺一人,便不是北原之约。”
林惊羽望着二人,终是叹息一声:“既如此,我已命龙首弟子清查北境三十六哨,凡有异动,即刻传讯。若遇修罗踪迹,切勿硬接。”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符:“这是青云令,可调边陲七峰守军。你若需援,捏碎此符,我必亲至。”
张小凡未接。
林惊羽一震,终将令符放入案上,转身离去。步至门边,忽停步:“若见她……替我问一句,南疆竹林,她可还记得?”
门合,风止。
室内唯余残碑微光,映着二人身影。
夜渐深,大竹峰后院忽有脚步轻响。张念瑶披着小袄,赤足踏过石径,发丝微乱,眼眶犹带泪痕。
他站在静室门外,小手攥着门环,声音发颤:“爹……娘……你们真要走吗?”
张小凡推门而出,蹲身将他抱起。噬魂棒悬于身后,黑气悄然敛尽,唯余一根温润木棍,如寻常烧火之杖。
“平儿不怕。”他轻抚孩子发顶,“爹娘此去,是寻一个答案,也护一个未来。”
“可你们说过,上次去血池也很短……可你们三天都没回来!”孩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梦见你们被黑水吞了,我喊你们,你们不回头……”
陆雪琪上前,指尖拂去他脸上泪痕,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通体莹白,内有月华流转。
“这是娘的剑心印记。”她将玉符放入他怀中,“若你害怕,便握紧它。它会告诉你,娘还在。”
孩子抽泣着点头,忽然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
“你们一定要回来……平儿要爹教我御剑,要娘给我讲南疆的萤火虫……你们答应过的……”
张小凡将孩子抱入怀中片刻,轻轻放下。
张小凡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和陆雪琪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他们转身,迎着北风,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他牵起陆雪琪的手,望向北方夜空。天际一线幽光隐现,似有风雪将至。
“明日拂晓,我们走。”
子时三刻,大竹峰静室灯灭。
残碑置于案上,裂纹深处,第三滴血珠终于凝成,缓缓滑落,滴在案角一方旧布之上——那是陆雪琪昔年为他缝制的剑囊,边角已磨得发白。
血珠渗入布纹,竟不散开,反如活物般缓缓游走,勾勒出一道极细的路线,自幽泉血池起,蜿蜒北上,直指极寒之地。
张小凡盘坐床沿,忽睁眼。
他未点灯,却见那血线在暗中微光流转,如脉搏般跳动。
陆雪琪立于窗前,手中天琊剑已出鞘三寸,剑锋映着血线微光,冷冽如霜。
“它在动。”她低语。
张小凡起身,指尖轻触剑锋,佛力顺脉而入,却觉经脉深处有微颤,似有另一股力自丹田升起,与佛力相抗。
他不动声色,将手收回。
陆雪琪收剑入鞘,转身看他:“你感觉到了?”
他点头:“它在等我。不只是秦无炎,还有……别的东西。”
“那就让它等。”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我们明日出发。”
他反手握紧,掌心传来她指尖的微凉。
窗外,北风渐起,吹动檐下铜铃,一声,两声,三声。
静室中,残碑上的血线忽然一颤,竟自“北原”二字起,向上延伸,勾勒出一座模糊轮廓——似殿,似冢,又似王座。
张小凡目光一凝。
陆雪琪已察觉,正欲细看,那血线却骤然隐去,唯余血珠静静伏于布面,如一颗凝固的心。
她伸手欲取残碑。
张小凡却先一步将碑收入怀中,布料贴着碑面,能感觉到‘北原’二字依旧微烫,那血珠渗出之处隐隐温热。
“明日再看。”他道。
她未再争,只将天琊剑系于腰间,转身走向内室。
张小凡立于原地,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动,一缕黑气自噬魂棒逸出,缠上手腕,转瞬即没。
他闭目,再睁时,眸底已无波澜。
平儿的玉符静静躺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符上,那点月华忽然轻轻一跳,仿佛回应着千里之外的某种召唤。
张小凡走向床边,为孩子掖好被角。
孩子在梦中呢喃:“爹……娘……别走……”
他俯身,在孩子耳边轻道:“平儿乖,爹娘去把光找回来。”
话音未落,怀中残碑忽然一震,血珠渗出之处,竟又有了些许温热。
他抬手入怀,手指轻轻抚过残碑裂纹,感知着其中血珠那若有若无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