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在前,黑暗在侧。张小凡一步踏出,尚未深入,忽地抬手横拦,掌风压下陆雪琪前行之势。
“等下。”
她脚步一顿,剑光微敛,眸光如寒潭映月,只问:“为何?”
“这光是它给的。”他盯着那道贯穿裂隙的淡金路径,声音低沉,“它若真要我们死,不必引路;若要我们活,也不会如此轻易。它在等,等我们犯错。”
陆雪琪未语,只将天琊剑尖轻点冰岩,清辉流转,如水波漾开三尺,凝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与此同时,张小凡将噬魂棒反手插入残存冰面,黑气自棒身蔓延,如根须缠绕,与剑光交叠,织成半圆护罩,隔绝裂隙深处不断涌来的阴寒之气。
风已止,低语已消,唯余裂隙深处那股意志,如沉眠巨兽的呼吸,缓缓起伏。
“玄火鉴。”他说。
她伸手,指尖微凉,拂过他掌心。他取出鉴体,紫光黯淡,表面纹路如枯河龟裂,八荒火龙的残息几不可察。
“耗得狠了。”她道。
“不止是它。”他低头,合欢铃在怀中微微一震,虽被紫光裹住,仍有一丝颤意透出衣襟,“它认得那光,也怕那光。”
陆雪琪目光微凝,忽而抬手,指尖划破,一滴精血坠落鉴面。
“你——”
“不必拦。”她声音冷而稳,“天琊认主,血引共鸣,能助它复燃一时。”
血落即融,紫光自鉴心泛起,如深潭投石,一圈圈扩散。那光起初微弱,继而渐盛,终将合欢铃彻底笼罩。铃身震颤渐止,断口处的血线缩回,再无声息。
“够了。”她收回手,指尖伤口已合,“再耗,伤的是你本源。”
他未应,只将玄火鉴紧握,紫光流转于掌心,如脉搏跳动。片刻后,他低声道:“若进去,第一要事,不是寻她。”
陆雪琪眉梢微动。
“是稳住自己。”他继续道,“佛魔之力在经脉中翻腾,不是因外力,是因内乱。我心不定,它们便躁。你若见我眼神发黑,或噬魂棒自行离手,不必问,直接斩我经脉。”
“你说什么?”
“我说真的。”他抬眼,目光如刃,“我不是在托付,是在定规矩。若我失控,你若犹豫,死的就不止是我。”
她盯着他,良久,终于开口:“若她出现,你如何?”
他沉默。
“你说她不是她。”她逼问,“可你眼中,她从来都是她。”
“我知道她已非昔日碧瑶。”
他声音低哑,“可那魂是她,那铃是她,那血书上的字,也是她母亲留下的咒言。她为何被炼?为何被铸为修罗王?若我不问,谁来问?”
“那你打算如何?”
“若她出剑,我接。”他握紧噬魂棒,“若她要杀我,我挡。若她真成了修罗王,那我就亲手,把她从那位置上拉下来。”
“哪怕她要你死?”
“哪怕。”他冷笑,“她若真要我死,就不会让铃为我开路。她若真恨我,就不会在密室血字将现时,让铃震颤示警。她还在挣扎,哪怕只剩一丝魂识,也在挣扎。”
陆雪琪闭目,剑心通明,感知如丝,悄然探向他周身气脉。佛力沉稳,魔气蛰伏,天琊清辉与玄火紫光交映,经脉如江河归道,无一丝逆流之兆。
“你准备好了?”她睁眼。
“还未。”他摇头,“还有一事。”
他盘膝坐下,噬魂棒横于膝前,玄火鉴置于掌心。双目闭合,佛印结于胸前,低诵往生咒。声如古井无波,一字一字,如钟鸣深谷。体内躁动之力随咒音渐平,如怒潮退至岸下。
陆雪琪立于他身侧,天琊剑横于前,剑尖轻颤,清光如幕,护其周身。她不言,只以剑心为盾,为其守神。
片刻后,他睁眼,眸光清明,再无半分混沌。
“现在。”他起身,将玄火鉴与噬魂棒并握,黑紫二气交融,顺经脉流转,稳如磐石,“我准备好了。”
她凝视他,忽道:“若紫光熄,如何?”
“熄则退。”他答,“不战,不寻,不回头。你若见光灭,立刻带我走。”
“若我不肯?”
“那就别怪我先动手。”他看她一眼,“你是平儿的母亲,我不可能让你死在里面。”
她唇角微动,似笑非笑:“你倒还记得他是谁的孩子。”
“我从未忘。”他低声,“我来,不是为救赎谁,也不是为成全谁。我只是要把欠她的,还完;把该护的,守住。”
她不再多言,只将天琊剑高举,清光暴涨,映亮他半边侧脸。那光冷冽如霜,却照得他眉目分明,再无阴翳。
“那便。”她道,“一同赴战。”
裂隙深处,金光忽闪,如风中残烛。那股意志波动加剧,仿佛察觉二人已稳,正欲撕裂通道,将光路吞噬。
“时间不多。”她说。
“我知道。”他抬头,目光穿透金光,“它在怕。”
“怕什么?”
“怕我们不再往前。”他冷笑,“怕我们看清了它的虚张声势。”
她点头:“走?”
“走。”他迈步,踏上金光路径。
她并肩而行,剑光与紫光再度交织,如刃破雾。
金光在前,延伸向无尽黑暗。二人身影渐行渐深,即将没入虚空。
就在此时,张小凡忽地一顿。
陆雪琪侧目:“怎么?”
他低头,掌心玄火鉴微震,紫光边缘竟泛起一丝金芒,如铃声轻颤,自鉴中透出。
“它……在响。”他喃喃。
“谁?”
“铃。”他握紧鉴体,声音低沉,“它在鉴里,却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