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
酒吧里震耳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
在林晨脑海中，缓缓消失。
并非不存在。
只不过是以林晨现在的心情，听不见而已。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抖。
“白芷墨...”
这个女生的名字像一枚细针。
精准地刺入他记忆深处那个被刻意封存的角落。
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闷闷的。
带着点久违的青涩。
眼前炫目的灯光和扭动的人群骤然模糊、褪色。
迅速被另一幅记忆中的画面覆盖。
那是午后空旷的一中教室。
很闷热。
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
透过老旧的窗洒进来。
在摊开的习题册上留下零零散散的光影。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风扇呼呼响。
能听到窗外蝉叫和鸟鸣。
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更重要的是。
能听到还有身边那女孩浅浅的呼吸声。
林晨和白芷墨。
是一中那几年名副其实的双子星。
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和第二。
林晨第一。
白芷墨紧追其后。
成绩榜上俩名字永远紧挨着。
红底黑字。
扎眼得很。
并且两人分数都足以考上清北。
班主任觉得这俩尖子生凑一块肯定能互相鞭策。
于是，硬让他们当了三年的同桌。
结果鞭没鞭策到林晨不知道。
反倒是把两人间的暧昧给鞭了出来。
那些借着讨论题目悄悄凑近的午后。
胳膊肘偶尔不经意地碰一下。
又飞快缩回。
交换笔记时，指尖擦过皮肤。
带起一阵细微的。
让人心都发麻的电流。
白芷墨解题时。
习惯微微蹙眉，咬着下唇。
一缕柔软的黑发总是垂下来。
扫过白皙的侧脸。
林晨有时会看得走神。
直到她忽然抬眼。
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疑惑地看他。
他这才仓促地别开视线。
耳根竟发热。
两人之间像绷着一根无形的弦。
肉眼看不见。
但彼此都能感受到那越来越紧张的颤动。
两人其实都心照不宣。
可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谁都没敢先去捅破。
林晨是不敢。
怕万一搞错了。
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而白芷墨呢？
她则是在等林晨先开口。
就这么别别扭扭。
互相试探地耗着。
一晃就到了高三下学期。
那晚自习停电，得以提早回宿舍后。
两人借着少有的闲暇。
在操场漫无目的地走着、逛着。
白芷墨穿着蓝白色校服。
那双纯白色帆布鞋也刷得干干净净。
走在跑道边上。
耳根透着一层浅浅的粉。
她没看林晨的眼睛。
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林晨，我们一起考清北吧。”
话落，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
里面映着夜晚的星光。
也映着他愣住的脸。
林晨几乎没经过脑子，话就脱口而出：
“好。”
白芷墨开心地捂嘴咯咯直笑：
“那就这样定了！”
“你要是考不上，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哼~。”
(、、?w?)
林晨也很少见白芷墨这么开心的样子。
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那个约定。
像一颗能一直散发微甜的水果硬糖。
够林晨一整个苦不堪言的高三，带着些许甜味。
每次克服困意早起背单词。
每次刷题刷到想吐。
每次熬夜熬到眼皮打架。
只要一想到两人之间的约定。
林晨就又能咬牙撑下去。
他甚至偷偷想过。
等清北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他一定要在白芷墨别墅楼下等她。
把那个憋了三年都没敢说出口的三个字。
堂堂正正告诉她。
可令林晨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等来的不是通知书。
也不是她的笑脸。
而是那条黝黑且散发着霉味的巷子。
裴济北带着七名满脸横肉的社会青年。
把他堵在巷子里头。
拳打脚踢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砸在他头上身上。
林晨的两根肋骨，就是在这时被这七名小混混踢断的。
当时疼得他只能蜷缩成一团。
那一刻的林晨，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死死护住书包里的复习资料。
裴济北见林晨依旧不知死活地护着书包。
那张扭曲的脸凑近他，嘴里喷着恶臭的酒气：
“妈的！就你这种穷逼也配跟芷墨眉来眼去？”
“也配和芷墨上同一间大学？！”
说着，裴济北就想抢过林晨的书包。
却没曾想竟然没能抢过来。
林晨死死抓着书包不松手。
七名小混混见状，不断踹向林晨抓着书包的双手。
这才让裴济北把林晨的书包抢了过来。
然后，裴济北就当着林晨的面，将书包里的所有复习资料全部撕烂。
“老子让你考！让你考！”
林晨死死盯着一张张被撕烂的卷子和笔记。
眼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是裴济北狞笑着抬起的球鞋鞋底。
自己后脑勺猛地一痛。
整个世界就黑了。
再次醒来时。
鼻子里全是消毒水的味儿。
自己从医院里醒来。
并且早就过了高考的时间了。
林晨在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完了。
什么12年的寒窗苦读。
什么赚大钱，为父母分担的梦想。
以及那个和白芷墨一起考上清北大学的约定。
全被裴济北踹得粉碎。
如果你问林晨，恨吗？
当然恨。
恨裴济北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有点权势，就为所欲为。
恨他轻飘飘毁了自己寒窗苦读十二年的所有努力。
但更恨的是。
裴济北毁了自己对白芷墨许下的那个承诺。
那是林晨青春里唯一的光。
却被裴济北一脚踩灭了。
要不是为了父母。
要不是为了还在读初中的妹妹。
林晨早就提着菜刀。
让裴济北这个畜生体会体会。
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可老妈苦口婆心的劝解。
傻妹妹一声‘哥哥’、‘哥哥’的叫唤。
以及老爸不断抽烟的手。
林晨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
老妈慈祥地坐在林晨床边。
说有个女孩子，在他住院那些天，每天都会来看他。
哪怕是高考那两天。
那女孩子也是考完试就匆匆赶到医院。
默默守在病房外。
林晨想一个人静静。
老妈说完后，就离开了病房。
呆愣地看着天花板的林晨知道。
老妈口中的女孩子，想必就是白芷墨。
除了她，没别人了。
没多久。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熟悉的茉莉花香味，将林晨从发呆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视线从苍白的天花板移向门口。
白芷墨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