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带着沙砾,刮得人脸颊生疼。
邬朗刚结束练兵,便被副将引着往营帐后走——对方只说有京城来的“故人”要见他,语气神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郑重。
掀开营帐的布帘,里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眉眼间透着沉稳,见邬朗进来,便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声音压得极低:“末将沈青见过邬将军,奉我家主子之命,特来与将军商议大事。”
邬朗皱了皱眉,他从未听过“沈青”这个名字,更不知对方口中的“主子”是谁。
“你家主子是谁?若只是寻常商贾便不必多言,本将军没空陪你们周旋。”他语气冷淡,手已悄悄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边关局势复杂,他不得不防。
沈青却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邬朗面前。
那玉佩是羊脂白玉所制,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纹路细腻,正是从前东宫太子乐正照的贴身之物,当年乐正照与苏沅定亲时,邬朗还曾见过几次。
邬朗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夺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家主子到底是谁?”
“我家主子,正是前太子殿下乐正照。”沈青的声音掷地有声,“七年前宫变,殿下侥幸逃生,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积攒势力,如今殿下已入宫潜伏,化名‘魏赵’,此次让末将前来,一是为了亮明身份,二是想与将军联手,共同扳倒邬远,还朝堂一个清明。”
“乐正照……他还活着?”邬朗愣在原地,眼眶瞬间泛红。
他想起七年前宫变的惨状,想起苏沅为了寻找乐正照的尸体痛哭的模样。
如今突然听到乐正照还活着的消息,积压多年的情绪瞬间爆发,连声音都带着哽咽,“他……他真的还活着?”
“千真万确。”沈青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邬朗,“这是殿下亲笔所写,上面有殿下的私印,将军一看便知,殿下还说,当年他与郡主的婚约从未作废;这些年郡主在宫中受苦,殿下也一直暗中照拂。”
邬朗接过密信,拆开一看,上面的字迹虽比从前多了几分凌厉,却依旧能看出是乐正照的手笔,落款处的“照”字私印,更是绝不会错。
他紧紧攥着密信,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压在心头七年的巨石终于落地,他们终于有了对抗邬远的希望。
“好!好!好!”邬朗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来回踱步,“告诉太子殿下,我邬朗愿率麾下所有将士,听候殿下差遣!只要能扳倒邬远,我邬朗万死不辞!”
沈青见他应允,心中也松了口气:“将军放心,殿下已在宫中布下眼线,待时机成熟便会与将军里应外合,在此之前还请将军务必小心,切勿让邬远察觉异常。”
邬朗点头,将密信与玉佩小心收好,语气坚定:“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边关之事交给我,定不会让他失望,另外,替我多谢他这些年照拂姐姐与妹妹,待大事成后我定要亲自向他道谢。”
沈青拱手应下,又与邬朗商议了几句联络的细节,便悄悄离开了营帐。
邬朗站在营帐中,望着窗外的边关落日,心中满是激动与期待。
入夏的京城总被潮热笼罩,可近来宫墙内的空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邬远坐在御书房内,案上堆着厚厚一叠奏折,每一本都印着“急报”二字,墨痕里似裹着硝烟。
先是西南各州接连传来“乱民起义”的消息,紧接着西北、江南也有人举旗。
而所有义军中,都流传着同一个名号——前太子乐正照。
“废物!都是废物!”邬远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瓷杯被扫落在地,碎裂声在殿内回荡。
他盯着殿内瑟瑟发抖的兵部尚书,声音带着暴怒,“朕养你们这群人有何用?连一群乱民都镇压不了,还让他们打着乐正照的旗号四处作乱!”
兵部尚书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发颤:“陛下息怒!那些乱民行踪不定,且似乎早有预谋,各州守军分散,一时难以集中兵力……更棘手的是,民间都传前太子尚在人世,是天命所归,不少百姓都暗中接济乱民,给镇压添了不少阻碍。”
邬远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当然知道这背后定有推手,可他查遍了京城内外,却连对方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这些日子,他派去追查的人要么空手而归,要么离奇失踪,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线索都牢牢捂住。
他不知道,这张“网”的中心,正是他视作心腹的“魏总管”。
此刻的乐正照,正站在偏殿的阴影里,听着心腹沈青的汇报,眼底冷光闪烁。
“殿下,西南的陈将军已按计划拿下三座城池,西北的义军也牵制了朝廷三成兵力,江南那边,我们安插的人已控制了漕运,断了京城的部分粮道。”沈青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振奋,“邬远派去镇压的军队首尾不能相顾,现在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不少老臣都在暗中议论,说这是上天对邬远谋逆的惩戒。”
乐正照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敲击着廊柱,目光望向御书房的方向:“做得好,继续让各地义军按计划行事,不用急着攻城,重点是牵制邬远的兵力,让他首尾难顾,另外密切关注京郊大营的动向,一旦邬远想调京营兵力去镇压,立刻报给我。”
“是。”沈青躬身应下,又补充道,“还有一事,邬朗将军那边已按约定,以‘防范匈奴’为由,将麾下三万精锐调至离京城三百里的阳关,只待殿下号令便可星夜驰援。”
乐正照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七年蛰伏,如今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他转过身,看向偏殿内——苏沅正坐在窗边,借着整理针线的动作,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见他看来,苏沅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与他并肩作战的坚定。
“邬远已经慌了。”乐正照走到苏沅身边,声音放轻,“他现在忙着镇压各地义军,暂时顾不上宫里,我们得抓紧时间,联系宫中的旧部,等京营的兵力被调出,便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苏沅点头,将手中绣好的兰草纹荷包递给他。
荷包里缝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宫中三位旧臣的名字,都是当年东宫的人,如今虽在宫中任职,却一直暗中蛰伏。
“这几人我已通过林嬷嬷确认过,都是可靠的,你可派人悄悄与他们联络,让他们做好准备。”
乐正照接过荷包,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针脚,心中满是安定。
此时的御书房内,邬远仍在暴怒。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总觉得,这场看似分散的起义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或许早已逼近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