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刀剑碰撞的轻响,甚至能隐约听见人语声里的急躁——“仔细搜!殿下说绝不能让那刺客跑了!”
云朔脸色一沉,再无犹豫,循着苏沅方才的提示,快步冲向窗下左侧。
指尖刚触到粗糙的木门,就听苏沅又轻声补了句:“门后有堆蒲团,推过去能挡些声响。”
他依言照做,蒲团与地面摩擦的轻响被门外的争执声掩盖,门刚关上,殿门就被人猛地敲响。
“我们是二皇子殿下的侍从,奉命搜查刺客,快让开!”为首的侍从语气蛮横,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沅听见守在门口的丫鬟小桃急声道:“这是我们崔府三小姐的歇息处,三小姐身子弱,怎容你们随意冲撞?”
侍卫长的声音也带着冷意:“没有凭证休想进殿!”
争执声越来越大,苏沅怕僵持下去反而引人怀疑,便扶着石桌边缘缓缓起身,声音平静却清晰:“让他们进来吧,既是奉命行事,查过便知无碍。”
殿内的侍从们闻声,立刻涌了进来,脚步声杂乱地在殿内回荡。
苏沅能感觉到几道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为首的侍从上下打量着她,见她双目失焦、身形纤细,语气稍缓却仍带着催促:“姑娘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方才有无陌生人进殿?”
“只有我一人在此歇着,未曾见旁人。”苏沅指尖轻轻攥着衣角,声音稳定得听不出异样,“窗外是寺内的竹林,若有刺客想来也该往林子里逃了,诸位不妨去那边查查。”
侍从们闻言,立刻分散开来,有人去窗边查看,有人在殿内快速扫过。
苏沅屏住呼吸,能听见窗下储物间方向传来极轻微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声响,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那侍从只是探头看了眼窗外的竹林,又随意踢了踢墙角的蒲团,便转身道:“看来是我们追错了方向。”
为首的侍从走到苏沅面前,略一拱手算是致歉:“叨扰姑娘了,我们这就去别处搜查。”
说罢,便带着人匆匆离开,殿门被重新关上,争执声渐渐远去。
苏沅直到听见侍卫和丫鬟重新守在门口的脚步声,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
她对着储物间的方向轻声道:“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储物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云朔走出来时,目光落在苏沅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暖意。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清秀柔和的轮廓,双目虽失焦,却透着一股安静的韧劲,全然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怯懦。
他想起京中偶闻的传闻,崔家有位眼盲的三小姐,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原来竟是眼前人。
“今日多谢姑娘解围,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莫怪。”云朔走上前,拱手作揖,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歉意。
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捂她嘴的举动,再看她弱柳扶风的模样,心中更添几分恻隐。
苏沅微微侧头,循着声音方向轻轻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你也是迫于无奈。”
说话间,她鼻尖又萦绕起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之前的雪松味。
便摸索着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她递向云朔的方向,“我闻你身上似有伤口,这是家中备的金疮药,你且拿去用吧。”
云朔看着那只递来的手,指尖纤细却稳定,瓷瓶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心中一动,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她的指腹,只觉微凉。
“姑娘有心了,这份恩情,在下记在心里。”他没有多说自己的身份,也未曾提及被二皇子侍从追捕的缘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愿将无辜的苏沅卷入纷争。
攥着瓷瓶,云朔又深深看了苏沅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里:“此地不宜久留,我这就告辞,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苏沅点点头,轻声道:“你且小心,外面或许还有人巡查。”
云朔应了声,转身走向窗边,动作轻捷地翻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一阵轻微的风声。
苏沅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递药时的触感,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
能被二皇子如此兴师动众追捕的人,绝非普通人,他与崔家的变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窗外的鸟鸣声重新响起,殿内又恢复了清静。
许久后,偏殿的门被推开,徐氏的脚步声带着急促的慌乱,攥住苏沅的手,语气里满是后怕:“善善!你没事吧?方才听僧人说二皇子微服来寺里,竟遇上了刺客!现在全寺都在严查,可没惊着你?”
苏沅能感觉到徐氏手心的微凉与颤抖,知道她是真的担心,便顺势靠在她身侧,声音依旧温顺:“姨娘放心,我一直在殿里歇着,什么都没见着,也没受惊吓。”
她没提刺客的出现,也没说方才的搜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让本就忧心的徐氏再添牵挂。
徐氏将信将疑,又拉着丫鬟细细问了一遍,见丫鬟也说“只有二皇子的人来查过一次,没出别的事”,这才稍稍放下心。
只是想到刺客与皇子的风波,她再也没了继续停留的心思,忙不迭地安排:“此地不安全,咱们赶紧回府,别让兰丫头和巍儿在家惦记。”
侍卫们听闻风波,也不敢耽搁,迅速护着苏沅和徐氏往山门外的马车走去。
一路上徐氏还在絮絮念叨:“还好没出事,以后可不敢轻易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了……”
苏沅安静地听着,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荷包里的平安符。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沅依旧守着府里的清净日子,每日要么在窗前听丫鬟读些话本,要么摸索着打理窗边的几盆绿植,日子过得平缓无波。
崔巍的复健仍在继续,虽有起色,却依旧是长路漫漫。
苏沅常去他的院子里坐着,听他说些练腿时的趣事,偶尔还会伸手扶着他,陪他在院里慢慢走几圈,兄妹俩的低语总能驱散复健的枯燥。
而崔兰则依旧被繁杂的事务缠身,每天天不亮就去打理铺子生意,傍晚回来还要核对账目、处理府里的琐事,常常忙得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苏沅偶尔会在她回府时,提前让厨房温好一盏安神茶。
只是这份平静之下,苏沅心中关于崔家变故的疑惑,从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