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整个皇城就跟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给罩住了，安静得吓人。只有远处宫墙上挂着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摇晃晃的，那光看着就跟鬼火似的。
太医院偏殿的阴影里头，有个人急得来回踱步，这人就是吏部侍郎冯远。他时不时就朝着紧闭的殿门瞅一眼，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把他吓得一哆嗦。
终于，一道更黑的影子，悄没声儿地融进了黑暗里。冯远那根紧绷的神经差点就断了，等看清来人是苏晚，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苏大夫，你可算来了！” 冯远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里头全是着急和不安，“快，老夫只能带你到药库后门，剩下的事儿…… 可就全靠你自己了。”
苏晚穿着一身夜行衣，显得她的身形越发纤细了，可她那双眼睛却亮得厉害，冷静得就跟一汪平静的湖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有劳冯大人。大人只要在外面接应就行，要是出了啥事儿，您别管我，自己赶紧脱身。”
冯远心里头一震，心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咋这么有胆子，还这么有决断呢，怪不得那位殿下对她另眼相看。
他也不再啰嗦，带着苏晚穿过几条黑灯瞎火的回廊，来到了一个冷冷清清的院子。
院子里头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阁，一股子浓郁的药香，简直都快凝成固体了，“呼” 地一下就扑面而来。
“这儿就是太医院的药库，可是个重要的地方，平常太医都不能随便进去。” 冯远指着一扇不太起眼的角门，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三更鼓敲响之前，巡夜的禁军肯定会到这儿来查，你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千万记住，干啥都得小心啊！”
苏晚接过钥匙，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影一闪，就进了门，不见了。
药库里头光线特别暗，一排排高高的药架，就跟一个个沉默的大巨人似的，把空间挤得满满当当，让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里全是几千种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特别复杂，一般人闻了都得想吐，可苏晚却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就开始辨别方向。
她一点儿都没犹豫，直接就朝着最里头走去，因为她知道，那儿放着的，都是最珍贵、也最危险的药材。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每跳一下的心跳声，都像是催命的鼓点。
苏晚的眼睛在一个个贴着标签的药匣上快速扫过，沉香、血竭、千年参…… 可都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她太专注了。
终于，在最里头一个很不显眼的木架顶上，她瞧见了那个被好几道符纸封条封着的紫檀木盒。
木盒上，用朱砂写着三个特别大气的字 —— 赤尾藤！
就是它！
苏晚心里头一紧，踩着药架就往上爬，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拿了下来。
她撕开符纸，刚打开盒盖，一股熟悉的、带着点甜腥味的气息就飘了出来。
盒子里躺着一截干枯的藤蔓，颜色暗红暗红的，尾巴那儿还分叉，看着就跟一条凝固住的赤色毒蛇似的。
这股气息，还有这模样，跟她在赵王府后院闻到的，还有在太后寝宫香炉灰烬里发现的残渣，一模一样！
她猜得没错。
这所谓的 “安神奇药”，根本就是太医院严格管控的毒物！
苏晚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把薄得跟蝉翅膀似的小刀，憋住气，特别精准地从赤尾藤的根部切下一小块，用油纸包好，严严实实地藏到了袖子里。
弄完这些，她马上把木盒恢复原样，放回了架子上。
可就在她准备按原路离开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 “吱呀” 声。
苏晚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就跟一只被猎人盯上的母豹子似的，全身的肌肉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进入了戒备状态。
她猛地一回头，就看见门口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个身材苗条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宫装，脸蛋长得挺好看，可嘴角却挂着一丝冷冰冰的笑。
是她，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侍女，青荷。
“苏大夫，大晚上的跑到太医院的重地来，胆子可真不小啊。” 青荷的声音不大，可就跟淬了冰的钢针似的，每一个字都扎在苏晚的心口上，“看来，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民间大夫。”
苏晚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暴露了，可脸上一点儿慌张的神色都没有。
她慢慢地站直身子，目光很平静地迎着青荷的打量：“我就是个大夫，大夫的职责，不就是保证病人用药安全嘛。太后凤体安康，这关系到国家根本，我不得不小心啊。”
她这话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把擅闯禁地的罪名，巧妙地变成了对太后的忠心。
青荷冷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套说辞：“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私自拿药材，又是为啥？难道这也是为了太后？”
这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
苏晚心里明白，咋解释都没用，对方肯定是带着目的来的。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硬着头皮冲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 “轰” 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片惊呼声，还有乱糟糟的脚步声。
“走水了！西院的灯笼着火了！”
“快！快去救火！”
混乱当中，一道黑影跟鬼魅似的 “嗖” 地一下就过去了，正是影十四。
他按照计划，把一盏灯笼点着了，当成警示信号，成功把附近守卫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机会来了！
苏晚眼睛一瞪，不再跟青荷僵持，脚下一使劲儿，就跟离弦的箭似的，朝着另一边的窗户扑了过去。
她的动作特别干净利落，推窗、翻身、落地，一下子就躲到墙角的阴影里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青荷既没追上来，也没大声呼喊让人来抓苏晚。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苏晚消失的方向，她那双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特别复杂的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敌是友。
苏晚可不敢多停留，借着夜色的掩护，几个起落就翻过了宫墙，跟在外面等着的冯远和影十四会合了。
回到杏林医馆的时候，天边已经有点发白了，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
苏晚也顾不上累，一回去就关上门，把自己锁在了药房里头。
她把从赤尾藤上割下来的那块样本，放在石臼里，小心翼翼地磨成粉末，然后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开始连夜做化验。
随着一种特制的药液滴进去，原本暗红色的粉末，一下子就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种特别吓人的乌黑色！
这乌黑色里头，还隐隐约约有像血丝一样的纹路在蔓延，散发出一股特别危险的气息。
“果然是…… 血凝散。”
苏晚看着眼前的结果，声音因为太激动，都有点微微发抖了。
这种剧毒，能让人的血液在特别短的时间里就凝固，造成血脉堵塞，最后心力衰竭，人就死了。
中毒的症状跟平常的风疾、心痹特别像，特别难发现。
之前京城里头好几起权贵突然死掉的悬案，死者身体里都有这种毒的痕迹！
赤尾藤根本就不是啥安神的药，而是带着 “血凝散” 剧毒的东西。
要是长期通过熏香，小剂量地让人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把人害死。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药渣，那冰冷的触感让她越来越清醒。
她那双平常总是透着温和、想着治病救人的眼睛，这会儿燃烧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定的火焰。
这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药…… 这是杀人的凶器！是想要动摇国家根本的阴谋！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化验的样本，还有剩下的赤尾藤碎块，都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玄铁密匣子里，扣上了锁。
这，就是铁证！
她得马上把这个呈交给皇帝，把这桩惊天阴谋给揭开。
可就在她把密匣藏进怀里的那一刻 ——
“笃、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楚又有力的敲门声。
这声音稳稳当当、很有规律，不像是着急来看病的病人，也不像是偷偷摸摸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每一声，都好像敲在了人的心坎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法度。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浑身的戒备一下子又提到了最高。
这次来的，可不是病人，也不是朋友，而是真正的…… 朝廷官员。